可他——愛她嗎?
阮襲人不是個思想保守的人,尤其,在國外,擁抱與接吻是很平常的事,甚至是一種友善的方式。她不會對一個吻意亂情迷的,但——對象是于拓呀。
他不止吻了她一次,還有兩次、三次……喔,那一夜,他們交換了彼此的吻,或淺或深的吻……
只是,他愛她嗎?
來到附近的公園,于拓讓她坐在石椅上,自己則背著手在她面前走來走去。這是阮襲人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躊躇的神情。最後,他蹲在她面前,湛眸定定看她,卻仍是一句話也不說。
「為什麼這樣看我?」阮襲人被他看得不自在。他又忘了戴眼鏡了,黑眸看起來有些憂郁。
于拓只是微笑不說話。
他的眼神看起來好悲傷。「你的眼鏡呢?」她寧願他戴上眼鏡,這樣的眼神連她看了都心痛,仿佛他正作著難以抉擇的決定。
他還是不說話。
阮襲人的心開始不安。「你說話呀,別嚇我。」
「答應我,」他終于開口了,聲音沙啞。「不管我做了什麼事,不要恨我。」
恨?「我為什麼會恨你?」她愕然。
「說你不會恨我!」他捏住她的手心,要她的承諾。「襲人,告訴我,你不會恨我,你一定不會恨我。」
他眼里的急切與痛苦撼動了她,「我不會恨你,我一定不會恨你。」她承諾。
于拓深深地看她,然後,他笑了,一個美麗而哀愁的笑容。
他緩緩站起身,他的眸子落在她的背後。
阮襲人也站起來,轉身,隨著他的視線看去,她看見丁峻站在她身後的榕樹下,樹葉厚重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神情。不知怎地,她卻感覺到丁峻銳利的眼神,像鞭似的打在她身上,阮襲人整個人冷了起來。
一陣風吹過,卷起地面上的落葉,漫天飛揚,在一陣靜默中,悄然無聲地飄落在他們的腳邊。
「今天開始,你不用再到我那里練習了。」
于拓的聲音隨著風飄進她耳朵,也飄送到了丁峻的耳朵。
阮襲人心頭一震,轉頭看他。「你……說什麼?」
「你的課程已經結束了,沒必要再到我那了。」
一陣靜默,死寂般的沉默。
沒必要……原來,昨夜那個吻是Good—byeKiss,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是呀,從頭到尾,人家連一句「喜歡」都沒說,是她自以為是!
阮襲人臉色慘白,身子微微一晃。這時,一只手立刻扶住她的肩。不知何時,丁峻已來到她身後,默默傳送他的力量。
阮襲人對他微笑,想起了她與丁峻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她迎視于拓,「是因為雜志上的照片嗎?」瓜田李下,所以他要和她劃清界線、避嫌嗎?心里這句話才是她真正想問的。
于拓又變回悶葫蘆了,只是看著她。
他沒有否認。阮襲人心里泛起一陣苦澀,果然,他的確是很在意,他一向是個很注重隱私的人。
「我知道了。」她輕輕笑了起來,笑得很寂寞,笑容里有太多太多的情緒。
于拓還是不說話,只用那雙漂亮而憂郁的眼楮看她。
這一刻,阮襲人幾乎怨極了他的沉默。
「小阮,換你排戲了。」丁峻突然開口,適時地打斷這沉悶的氣氛,也道出了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喔,」阮襲人回過神。「走吧。」她甩甩頭,率先走開。
遠處的天空被夕陽渲染成一片艷紅,美麗的顏色就像她正淌血的心。
她無法忍受再多留一分鐘,那只會令她憎惡自己的自作多情。
不愛那麼多,只愛一點點,別人眉來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她現在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了。
夕陽拖長她孤獨的身影。
丁峻看了于拓一眼,然後追上去。
于拓站在風中,一身黑衣,黑色長發飛揚在身後,看起來極端的冷漠與俊美。他在笑,一朵美麗而哀愁的微笑。
答應我,不管我做了什麼事,不要恨我……
———
一路走回劇院,阮襲人與丁峻都沉默著。
當她踏上第一個階梯,丁峻開口了︰「你是不是喜歡于拓?」
阮襲人的身子僵住。
「沒有。」她閉了閉眼楮,否認。忍了很久的眼淚卻在這時滑落下來。
「小阮……」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壓抑了一天的情緒終于爆發了。
她神情木然地走下階梯,往回家的路走,不理會丁峻的叫喚。
她今天已經受夠了!為什麼不讓她安安靜靜哀悼她的愛情?!阮襲人邊走邊用手背抹去新涌出來的眼淚,但卻愈抹愈多。
「答應我,不管我做了什麼事,不要恨我……」于拓的話悄然在耳邊響起。
真狡猾!她停住腳步,立在風中,淒楚地微笑。
她連恨他都難!
?———
回到住處,阮襲人直接往房間走。
「襲人,等一下!」凌凡抓了一本雜志追上去。砰!房門在凌凡挺直的鼻尖前關上,凌凡傻了一下。她本來想問問阮襲人雜志上的事情,卻被她反常的舉動嚇住了。「喂,襲人,你怎麼了?你出來啊?」一回神,凌凡用力地敲門。
「Leavemealone!」阮襲人用英文吼了一句。
God!事情大條了!凌凡驀地一驚。
阮襲人平常說話總是溫溫文文的,不過,當她動起氣來,就會猛爆英文。她就見過她在路邊罵一個中年人,因為那個男人當街揍打他的妻子與孩子;而那個男人竟然悶不吭聲地讓她罵,因為阮襲人說的是英文,男人根本不知道她在罵什麼。事後問阮襲人,她說還是用她習慣的語言此較暢快。
「喂,喂,襲人呀,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呀。」凌凡開始緊張了。「是不是于拓欺負你?」她想起了雜志上的照片,認定了是于拓的錯。「你放心,我這就去找他算帳,替你出口氣!」
這時,門打開了,阮襲人站在門口,臉上爬滿淚。「不干他的事。」
「襲人,你……」凌凡錯愕,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阮襲人這副模樣。「都哭成這樣,還說不是于拓的錯!扁憑這張照片,我就可以把他碎尸萬段!」凌凡攤開雜志,指著那張放大的彩色照片。
「不干他的事。」阮襲人別開視線,還是那句話。
「襲人……」
「你要是找他麻煩,我就不理你。」說完,阮襲人再次把門關上。
「襲……」凌凡想再敲門,背後一只手伸過來阻止她。
她回頭,阿曼達表情肅穆地站在她身後,對她搖搖頭︰「讓她靜靜。」
「靠!為什麼不讓我去找他!」回到客廳,凌凡氣得團團轉。「我以為他是愛襲人,我以為他會好好照顧襲人,所以,我才把襲人交給他。結果,他竟然傷了她的心,還讓她哭!懊死,當初實在不該帶襲人去那個鬼試鏡會,這樣,襲人不會遇見于拓,就不會愛上他,更不會心碎!」
「凌凡,你以為你在扮演上帝嗎?」阿曼達在桌上擺著塔羅牌,冷冷地說。
「你是什麼意思?」凌凡怒氣沖沖地質問。
「你以為是你讓他們相愛的嗎?」阿曼達又問。
「如果不是我,她就不會認識于拓!」追根究柢,都是她的錯!
「你錯了。」阿曼達嘴角譏誚地一掀。「坐下來,我告訴你是怎麼一回事。」
「拜托,這牌子能代表什麼?」凌凡話雖這麼說,但還是坐了下來。阿曼達對易經、算命,還有時下流行的塔羅牌都有研究,有時候還滿準的。
阿曼達淡淡一笑,翻開一張塔羅牌,上頭畫著齒輪。
「命運之輪,代表命中的邂逅。」她解釋。「在很久很久以前,襲人與于拓的命運就結合了。」她又翻開一張,這次上頭是一座塔。「塔是二十二張塔羅牌中最倒楣的一張牌,這意味他們之間發生了意外,使他們因此而錯過對方。」她又翻開一張,牌中是三人行的圖像。「戀人這張牌,表示一段新關系的開始。也就是說襲人、于拓他們透過了第三者,也就是你,又相遇了。但是,」阿曼達翻出一張面目猙獰的鬼牌,「惡魔……」她沉吟了一下,「他們之間出現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正試圖阻擾他們。」她彈了一下紙牌。「這家伙才是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