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望著阿爾文騎馬在場里上慢跑,「我希望她父親會滿意。她已經在賽馬項目中報了一項。」
「他會滿意的,我肯定。」
「事先請別告訴他。我們確實想來個一鳴驚人。」
塞萊斯蒂尼朝我微微一笑。「他會很感激你的,利小姐。我確信這一點。」
「我正指望他能比較滿意呢。」
我意識到在她寬厚地朝我微笑的時候,她的目光一直望著我。她突然說道︰「噢,利小姐,關于我哥哥彼得,我實在很想跟你就杰辛思一事推心置月復地談一談。」
我覺得臉上微微地紅了,我對自己的這種表現挺惱火。
「我知道他曾把那匹馬送給你,你認為這禮物太貴重又還給了他。」
「貴重得使我不能接受!」我回答道,「我也花不起錢來飼養它。」
「這是自然的,我想他太欠考慮了。不過,他是個最為慷慨的人。他怕他冒犯了你。」
「請轉告他我並不見怪。他要是想一想,就會理解我為什麼不能接受這份禮物了。」
「我對他解釋過了,他非常愛慕你,利小姐。不過在這份禮物的背後,還別有一番用心。他想為杰辛思找個理想的歸宿。你知道他打算離開英國。」
「他的確提到過這一點。」
「我盼望他賣掉一些馬匹。我將只為自己留下兩匹馬,我一個人在家,沒有必要在馬廄里飼養著貴重的馬匹。」
「是的,我也認為沒有這個必要。」
「他見到你騎在杰辛思上,認為你配得上做它的女主人。那就是他要你收下它的理由。他非常喜愛那匹母馬。」
「原來是這樣的。」
「利小姐,你願意有那樣一匹母馬嗎?」
「誰會不願意呢?」
「假如我向康南提出,能否把那匹馬牽到他的馬廄來放在那里供你騎,那怎麼樣?」
我斷然地回答道︰「你太好了,南斯洛克小姐,我十分感激你要使我快樂的願望——也是你哥哥的願望。但是我並不希望在這里得到任何特別的優惠。特里梅林先生有足夠的馬匹供我們大家使用。我對為自己謀求特惠是極力反對的。」
「我了解,」她說,「你非常堅強,也十分自尊。」
她向前探出身子,友好地撫模著我的手。她的眼里涌現了模糊的淚水。她為我的態度所感動,理解到為什麼我始終竭力抱著自尊心不放,因為那是我所僅有的。
我認為她為人和善而又體貼,我能夠理解為什麼艾麗斯會成為她的一位朋友。我覺得自己也極易成為她的朋友。因為她從來沒有絲毫讓我意識到我在這個家里的社會地位。
有一天,我曾考慮要告訴她我所發現的有關艾麗斯的情況。
可是還不行,我,正如她哥哥所說的,象一個難以對付的人那樣難以捉模。我從來不認為我會受到塞萊斯蒂尼•南斯洛克的漠視,不過正是因此我不打算去作任何冒險,
阿爾文來到我們身邊了,塞萊斯蒂尼對她的騎馬技術滿口溢美之詞。然後我們騎馬回家,到潘趣酒室去喝茶,我招待她們,倒了茶遞給她們。
我認為那是個十分快樂的下午。
賽馬的前一天,康南•特里梅林回來了。我慶幸他在這之前回來,因為我恐怕阿爾文會泄露她的激動情緒。
我參加一個排在前面比賽的項目——跳躍,分數是特地訂好的。這是他們說的混合項目,就是意味著男女在一起角逐。
塔珀蒂,他是知道我要參加的,不同意我騎戴恩。
「怎麼,小姐,」在賽馬的前一天他說,「如果杰辛思送到這里來的時候你收下它,你會穩拿頭獎的。那匹母馬定能得勝,小姐;那你騎著它,也能得勝啦。老戴恩倒是個好伙計,但是它得不到獎的。那麼你騎羅亞爾怎麼樣?」
「如果特里梅要先生不同意怎麼辦呢?」
塔珀蒂擠眉弄眼地說道︰「不,他不會反對的。賽馬那天,他要騎五月晨,因此老羅亞爾不會有人騎的。我要告訴你的是,假定主人對我說︰『替我給羅亞爾上鞍子,塔珀蒂。』好,那麼我就替他給羅弗上鞍子,那樣的話五月晨就給你騎,小姐。我們主人見到他的馬得獎會比什麼都高興哩。」
我急于在康南•特里梅林面前一顯身手,便同意了塔珀蒂的建議。畢竟,我正在教他的女兒騎馬,那就意味著,得到馬倌頭兒的同意,我可以從馬廄中挑選馬匹。
賽馬的頭天晚上,我把那枚胸針贈給阿爾文。
她高興地手舞足蹈。
「這是條鞭子!」她嚷道。
「把它別到你領帶上,」我說,「我希望它會給你帶來運氣。」
「它會的,小姐,我知道它會。」
「嗯,別過分依賴它。記住運氣只會來到那些應該得到它的人手里。」我援引了父親曾經常常對我們說的一首古詩的頭兩句︰
抬起頭來胸挺起
下巴別翹後跟低
我接著說︰「輪到你騎馬跳躍時,你記住……騎著王子去。」
「我記住了。」
「緊張嗎?」
「賽馬似乎來得太慢,時間顯得那麼長。」
「它很快會來到的。」
那天晚上我進去和她道晚安的時候,我坐在她的床上,我們又談起了賽馬。
我為她深感不安,因為她過于激動,我想方設法讓她平靜下來。我告訴她一定要睡覺,因為如果不睡覺,第二天早上頭腦就不會清醒。
「但是,小姐,」她焦急地問道,「一個人要是壓根兒不想睡的話,怎麼才能睡著呢?」
我此刻意識到我所做的事的份量了。幾個月前,當我剛來這個家時,這個女孩連上馬都害怕,現在她卻盼望在賽馬場上嶄露頭角了。
那也好。我寧願她的心思不是毫無保留地集中在她父親身上。他的認可對她來說是事關重大的。
她不僅急于上場,而且憂心忡忡,她是那麼渴望得到父親的贊許。
我回到自己的臥室,取來了一本郎費羅先生的詩集。
我在她的床邊坐下,開始給她讀了起來。因為我不知道還有什麼能比他的敘事詩《哈亞瓦瑟》更能使人心情平靜了。我想入睡時,常常復述這首詩,而後我總覺得擺月兌了我所居住的世間的煩雜,在想象中沿著原始森林游蕩,口中念念有詞︰大河奔騰……沖波逆折。
這些詩句從我口中涌出,我知道自己是在為阿爾文召喚幻覺。她忘記了賽馬……忘記了她的畏懼和希冀。她與小炳亞瓦瑟同坐在善良的諾科米斯的腳下——她酣然入睡了。
賽馬的那天我醒來的時候,發現霧氣涌進了室內。我跳下床,走到窗前眺望。只見縷縷晨霧繚繞在棕櫚樹之間,長綠的松樹那羽毛狀的葉子被晶瑩的小水珠裝點起來。
「我希望在下午之前霧氣能升走。」我自言自語。
但是整個上午,霧氣一直沒有消散。這個家里的每一個人都在想著賽馬,人們的臉上露出不安的神色,竊竊私語。絕大多數僕人將去觀看賽馬。基蒂對我說,他們總是如此,因為主人作為裁判之一,對此有著特殊的興趣,並且比利和幾個馬倌還是競賽的參加者。
「看到他的馬得勝主人心里會樂開花來,」基蒂說,「但是大家說他對自己的馬總比對別人的馬評得嚴。」
一吃過午飯,我和阿爾文就出發了;她騎著黑王子,我騎的是羅亞爾。騎著一匹駿馬真叫人興奮,我象阿爾文一樣流動,我恐怕也象她一樣急于在康南•特里梅林眼里顯得出眾些。
賽馬在村莊教堂附近的廣闊田野上舉行,我們到達那里的時候,人群已經聚攏了。到了場地時,我和阿爾文分手了,我參加的項目排在第一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