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步半折小杯弓,她不疾不徐地走到流動不懈的溪澗畔,傾身湊近,清澈的流水宛如一面平滑鏡,她歪著頭,低彎細瞧,好奇地望著水中那抹熟悉的倒影。
眼兒眨一眨,這會兒閉,等會兒張,努努翹朱唇,揚揚柳葉眉,她伸出一雙縴縴玉手拂上臉頰,下刻,左右一拉,水中的嬌顏頓時也被扯得扭曲變形。
噗哧一聲,她樂的哈哈大笑,撥去眼角洴出的水滴,再次傾頭看去,方才的水中女子又在對她笑著,盈盈的酒渦旁還有著兩酡微紅。
她拿指戳了戳發紅的臉兒,熱熱的,竟還有些發疼呢!
呵,這可不是她麼?睡了五百多年,倒教她給忘了自個兒人身的模樣。
凝神仔細觀看,她幾乎將身子貼向水畔,不論左瞧右看,都是位麗麗娉婷女嬌娥,膚柔女敕、臉兒稚,晃眼不過一十五,一雙娥眉淡拂春山,豐翹朱唇綴櫻桃,真是眼兒媚、嬌兒俏,又宜嗔又宜笑,頂上青絲盤,雙邊金絲繞,額前六四分發絲垂下,美人尖處一束銀發直落後,青碧水玉環墜耳。
唉呀,怎麼觀、怎麼瞧,如此難描難畫的美人均是世間罕有,難得絕色,花開花落,不管流年度,五百多年的歲月年華可沒帶走她的一絲春容,仍是嬌美動人,嫵媚依舊。
臂及此,她樂得手舞足蹈起來,體態輕盈恁般媚,迎風舞擺楊柳腰,不過……哎呀呀,薄紗羅裙後竟有兩只雪白銀亮的狐尾,不細瞧,她還當真是給忘了。
抿嘴一笑,她朝著翹臀輕拍,雪白長尾立刻消失無蹤。
匆匆流水,眼稍微瞥,恍一乍現的微亮青光映入銀眸,眨眨羽睫,眉間一只水墜青玉將她的目光給直直吸引去,不由伸出白玉般的柔荑輕撫,冰冰涼涼的觸感沁入溫熱的指尖,隨著玉形圍繞,硬生生地瓖嵌入里,湛清的深處似乎藏著一抹赤紅。
淺淡一笑,她曉得,那是珞姊姊,被她拆骨入月復的好姊姊……
望著水鏡中的青玉,她描著畫著,試圖憶出珞姊姊嬌艷的麗容。
扁陰如流水,一去不復返,沉睡許久,記憶合該難免變的破碎不全,但不知為何,珞姊姊的一顰一笑、深痛哀絕,她皆是記得清清楚楚,仿若五百年的時光不過眨眼間,于她僅是眼兒開闔罷了。
日升日落,物換星移,一別的久遠,環顧四周,她看不見改變,冷杉幽林,雷洞煙雲,這兒的一花一木,花蟲鳥鳴,就如她記憶中的那般,若不是多生了條尾巴,她也不知就這麼睡了幾百年。
傾頭瞧了瞧,額上青玉閃爍著,醒來時她還以為能見到珞姊姊,直撫上了原該屬珞姊姊的青玉瓖嵌于眉間,原來沉睡前的過往,不是夢。
珞姊姊的肉,好香好軟的呀!雪白細瘦的骨支,咬起來喀吱喀吱作響,流出的髓液充塞著她的嘴腔,靈流滑順地直入喉間,那不停冒出的鮮血更是染了她滿唇,嘗起來,不見其他牲物的腥羶,反如花蜜般,是甜的。
想著,她不由自主地吐露丁香似的舌尖,輕輕舌忝舐朱唇四周,意想起當初的美味,嘴里的涎液不住流出,熱血的濃稠似乎還留在唇齒間,久久不散,那特別的味兒如同鼓噪著她的全身,振奮著她欲狂放的心。
本嚕咕嚕,仿是敲打波邊鼓,如此回想,從未飽過的肚皮又是餓了。
站直了身,拍拍肚月復,她踮起腳尖跨過一顆又一顆的石頭,輕巧地越過小溪,落到如茵的草地上,她從容地漫步閑晃,將兩鬢略白透銀的發絲圈在手指上把玩。
她的發已開始慢慢變了顏色,代表她的修為更是上了層罷!
大凡野狐多半是花斑遍體,甚少極黑極白,倘若修得千年,毛皮即會從面上變起,由雜化白,由白化銀,直至變換全身銀亮,而那狐尾數亦是象徵著壽長,千年即一尾,等成了雪銀九尾的狐,便是人們口中的狐仙,亦是不同凡畜的狐精,若是到了萬載,越過雷亟之災,那即可位列仙班月兌凡塵。
千年一尾,睡了五百多年,加上珞姊姊予她不及逝去的修行,掐指一算,她倒也多了一千多年的修為了。
那麼,她到底是成了人類沒有?
「唉,該是沒有才是。」嘟起小嘴,她無奈地扯拉襻帶,縱她長得人模人樣,可珞姊姊同她說過,七情六欲,乃人本有之,要成人,必懂得七情六欲才行。
雖說如此,可七情六欲又是啥?是吃的、是玩的、還是個人?
秀眉微蹙,她抬手敲敲腦袋瓜,仍是理不出頭緒,笑容是斂了下來。
驀地,一斷斷的繁華片段自腦海中閃過,她的臉上再次浮現了笑意。
有了、有了,她有法子了,既然這樣那麼她就遁入人的世界瞧瞧,反正之前她也同著珞姊姊玩過一趟,順便填填肚皮,飽餐一頓。
漾著笑容,執袖一揮,窈窕身影立刻化做一團煙霧,隨風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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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市西門,鑼鼓喧天,街頭小巷處處是商家小販的叫賣聲,有人停下觀花、漫游小橋,有人揮汗如雨、賣力招攬,來來去去的好不熱鬧。
城里呼呼喳喳,已過晌午,略了休憩時刻,陽光普照,未時三刻是最熱之時,不得歇息的人們又是忙著提袖干活去。
此刻,有一女孩手提竹簍,跚步漫漫,看上去是面目清秀,妙齡微稚,她湊近蔬果攤販前掏出些銀兩,接過幾只青蔥籮卜,小臉登時漾開了笑容,得了歡喜,又步到販賣玉石金釵的小攤前,拿起佩玉細瞧把玩著。
頃爾不察,待她回過神來,旋地轉身,便見著幾位彪形大漢早已將她團團圍住,滿臉虯髯,婬意盡露,一雙賊眼不住上下打量,正對著她嘿嘿笑嘲。
「唉喲,你這小泵娘倒生得細皮女敕肉的,只可惜呀,瞧瞧,都瘦得沒幾兩肉了,不如來陪陪咱大爺們,包你吃香喝辣,穿金戴銀。」一只粗厚的大手拉住她的柔荑不停上下搓柔,更使力將她摟入懷中,盡情調笑。
她掙扎欲月兌身而出,無奈腰間環臂將她摟得死緊,讓她不論花費再多力氣亦是枉然,有此體認的她只求他們高抬貴手。
「放開我,求求你們。」滿臉驚慌,眼眶淌著淚水,她哀聲請求。
「放開你?你說笑是罷?!就算我肯,咱身後的這群兄弟們還不應呢。來,別掙了,和著咱們去擺一碗唄!」大漢回頭對著兄弟們拋了一記媚眼,頑張的臉上頻頻訕笑,面露曖昧,硬是強拉。
「不、不,放了我——」
大伙圍成一團,爭相看戲,就是沒人肯上前幫小泵娘一把,任憑她怎麼哭喊堅持不願,人們壓根存著不想惹禍上身的心態遠眺觀望。
人群紛鬧,竊竊私語,璃兒一到這兒,見到的便是此副情景。
眨眨大眼,揪著垂下的發鬢,她好奇的跟著扭近進人潮中想看個仔細,左跳右擠,個頭兒嬌小的她無論如何跳躍就是見不著眼。
什麼嘛,不讓她瞧,她就偏要給看個透。氣呼呼地鼓起兩頰,撇撇嘴,吐出一口白煙,抬手一揮,大伙兒立刻靜止不動,紛騰頓時寂然無聲。
趁此,璃兒一扭身,便旋進了人潮之中,溜到了被人賞觀的主角們面前。僅見三五成群的醉漢正面相婬欲地拉著驚嚇失色的小泵娘,緊擰起秀眉,雖她不知是發生了啥事,更遑論是非對錯,可瞧那猙獰樣貌,全身的酸餿味兒,一見就知不是個好東西,她嫌惡地捏起鼻尖,掐指一挑,瞬間,大漢身上的衣物突然成了羅裙薄紗,滿臉胭脂,雙頰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