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哈……」璃兒受不住地抱月復狂笑,瞧那男身女裝,臉上的紅脂有如猴子,不倫不類的模樣笑得她幾要癱地。
鬧了好一會兒,似是笑夠了,她溜出人群,再吐了口白煙,隨風散去,眾人全是怔愣不動,彼此互看,神情盡是疑惑。
忽地,場中爆出一聲狂吼,大伙兒立即將目光移去,偶一沉寂,下秒,爆笑出聲。
搗住笑意,璃兒吃吃偷笑著,頭也不回地離去。
五百多年了,人間倒變了不少,她走走停停,市集上所有的玩意兒皆是令她感到新鮮有趣,東模模、西瞧瞧的,每一樣她都愛不釋手,眼兒咕溜溜地轉,笑語盈盈,迷人嫵媚的豐彩是驚煞了來來往往的旁人們。
大眼四處張望,璃兒就像個甫出門的孩童,對啥事都覺新奇,突地一陣香味襲來,她湊鼻嗅了嗅,循香而去,待她回過神時早是站在一攤賣餅的小販前直對著蒸籠流口水。
「姑娘,要不吃看看我這大餅?香甜爽口,正合姑娘們的口味,你就來捧個場罷!」眼尖的小販看見了她,便使力吆喝捧上剛出籠的大餅,香噴噴的甜味直撲上她的臉蛋。
璃兒重重地點點頭,一雙大眼直瞧著他手中熱呼呼的燒餅,眼見就要伸手拿取,倏地一道聲音卻讓她是停下了動作。
「不、不,他那餅有啥好吃的?要說我這鹵條兒才是好味兒,姑娘就來一碗罷,包你贊不絕口,吃了還想再吃。」一旁的小販見狀,更不甘示弱頻頻對璃兒招手,拿起一只勺子汲取湯汁一泄而下,溢出噴發的香味果真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移過身來,璃兒再拿鼻嗅了嗅,掩不住雀悅地拿指問道︰「好香唷,這是什麼?」
「當然香,這鹵條兒是咱們這兒獨一無二的面餑餑,加上我老吳祖傳鹵汁,豈有不好吃之理,姑娘你真識貨,城里就我這一家最為好味兒!沒吃過,就枉來成都走一道了。」他露出一排大黑牙,嘻嘻笑著。
瞧他說得噴沫,道得美味,璃兒對于鍋中黑壓壓的東西更是好奇極了,熱騰騰的霧氣飄進了鼻間,她不禁吸了吸嘴中不斷冒出的口水,眼兒眨巴眨巴的,直盯著不放。
「好,那我要一碗這鹵啥麼條兒的。」挨不住誘惑,她縴指一伸,朗聲對著小販說道,實則她倒是比較想吃含血的鮮肉,不過現兒好像找不著,那就將就點吧!
她高興地接過熱氣沖鼻的鹵條兒,小心翼翼的捧著,一口接過一口送進嘴里,臉上好不歡喜滿足,雖是燒燙了唇舌,可這味兒她還真是首次嘗到,沒想到這竟比血淋淋的鮮肉還美味極了。
呼嚕嚕地大口吃著,沒一會兒,不消半刻,一碗滿滿的鹵條兒立刻被璃兒食的干干淨淨,一滴渣子也不剩。
「咯,真好味兒。」提袖抹抹嘴,她長長地呼了口氣,打個飽嗝,轉身就要離去,眼尖的小販一把拉住了她細瘦的手腕,原笑容滿面的神情瞬間變成凶惡猙獰,阻去她的去路。
「姑娘,這兒一共是二分銀,沒付帳可不能就這麼走人呀!」佯起強笑,自方才他早便看準了她的行道,料想眼前看似天真的小泵娘肯定又是個白吃霸王餐的好小子。
「嗯……付帳?」璃兒回過頭來,皺皺眉,瞅著無辜的大眼問道︰「啥是付帳呀?」這詞兒珞姊姊還沒教過她呢!
見她如此傻氣,小販以為她是沒銀兩故意死賴著帳,瞬間笑顏垮落,隨即粗聲粗氣地喝道︰「哼,沒銀子還敢出外閑晃,看我押你到官府治治,教你這女騙子有得受了!」
「啊?」啥事?啥又是女騙子,為何這看似不錯的人會朝著她凶?璃兒滿心不解,渾然不知她究是犯了啥錯,才剛來人間走沒兩步,不過也是吃上一碗鹵條兒罷了,怎麼就有人指著她的鼻頭罵。
歪著腦袋,想了又想,她仍沒能想出自個兒是做錯了什麼事,眨眨大眼,透出天真,一臉迷茫。
「還裝佯?走走,跟我見官老爺去!」瞧她那副模樣讓不知情的人見著了,還當他老吳是在欺負小泵娘,教他面子如何掛住,他趕緊揪起她的小手,不客氣地推著。
「不要——」見他發狠,璃兒便也跟著氣起來,直扯著被揪住的衣袖,拚命掙扎,甚至抬起五爪朝他臉下劃下一道血痕。
「臭丫頭,看我怎麼治你!」他拿指沾了沾傷口滲出的血珠,臉一黑,火由心起,他氣憤地扣緊她的雙腕,不顧她的反抗,逕自往前拖著走。
「疼、疼,你別拉著我呀,好疼的……」
此刻,她真是惱火了小販,行人來往的指指點點裝作不見,他硬是強拉不放,故意大聲嚷嚷道︰「你別以為喊聲疼,裝一副可憐像啥事都不計較,小小年紀便不學好,學痞子吃霸王餐,遇上別人恐怕還吃你那一套,可我踫上老吳我你皮就繃緊點兒,非罰你個透徹不可!」他說的鏗鏘有力,義憤填膺,明明白白顯示他是逮著了個小賊。
眾人一听,了然地看了被揪拉的璃兒一眼,眼中的同情霎時轉為輕蔑,有的視若無睹的走開,有些幾位喜歡嚼舌根的大嬸立刻在街邊嘰嘰喳喳的說長道短起來,論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不知羞,竟做這等不干淨的事兒,談到此,又頻頻搖頭感嘆這樣的姑娘家肯定是找不著婆家,不時對璃兒投以活該可憐的眼神。
初步出藥鋪門口,戚少瑛便是見著此副情景,僅瞧一位嬌小的姑娘正被人強拉著走,她那不從抗拒,卻又掙月兌不了的模樣著實令人不忍。
撩開衣擺,戚少瑛快步走上前去,不管隨身的小僕在後頭頻頻呼喊。
旋身一轉,他擋在兩人跟前,先是有禮的拱手一敬,瞬而開口問道︰「這位小扮,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何必揪著小泵娘上官府?」
抬眼打量著來人,一身上好絲綢裁成的素色衣袍,儼然是位弱不禁風的公子哥兒,瞧那臉蛋細皮女敕肉的,簡直和娘兒們沒兩樣,見此,小販更是不放在眼里,無禮的啐了一口痰,惡狠狠地朝他叫囂︰「干你屁事!讓開,別擋著,要是讓她給跑了誰來補償?!」
「你這莽夫怎能如此無禮,咱們少爺也不過是問問罷了!」好不容易趕上主子的天福,站在身後還沒來得及喘氣抱怨,突听得此話,氣得沖上前替主子評理。
「哼,誰知你們是不是和這小痞子同伙,故意這麼做好讓她溜掉是罷?!」小販不屑地輕哼一聲,正氣在頭上,哪還想得誰是誰非。
「你——咱們少爺乃是個知書達禮的翩翩公子,你竟出言不遜……」氣得說不出來,天福扯起袖子就要揮拳踢腳,為著主子出口氣,此頑烈蠻人,不給一點顏色瞧瞧,還真當他們是好欺負。
「好了,別和他爭去。」戚少瑛一把擋住天福欲沖上前的身子,睨了一記眼色,天福亦識相地住了口,不敢多言,收住拳默默地站向一旁,戚少瑛便轉過頭來,自袖里掏出幾只碎銀,朝小販溫和地笑說︰「小扮,這錠銀給你,就當是我替這姑娘付過,你就發發慈悲,做個人情,別再為難此位姑娘了。
「我呸!憑這幾兩銀就想打發,大公子,要說那碗鹵條兒是好賠,可我這臉該怎麼算?所謂啥勞什子發膚受之父母……哎,反正破相即是不孝,你是要怎賠?」
呵,原來是嫌銀子不夠。一聲冷笑,戚少瑛朝身後使了使眼色,天福意會,不悅地自包袱中拿出一錠大元寶交予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