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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狐 第2頁

作者︰凌子曦

「璃兒好妹妹,你可千萬記住,莫入七情六欲苦,超月兌凡塵飛升仙,千修萬世終有得,風月相思不可沾……」她淒然一笑,摟住情同妹子的身軀,埋入溫香的頸窩里,溫熱觸感沁入了她涼透的心,哭盡的淚,早是干枯。

「記得了,璃兒緊緊記住了,珞姊姊這會兒是不是要帶著黎公子回咱們的狐洞呀?」眨著咕溜溜的大眼,露出一對雪絨的小狐耳,滿心歡喜地問道。

聞言不語,她輕柔地撫模著璃兒直落而下的黑發,微明的亮光照了進來,一撩撥,卻是反映出銀亮的發絲,和著沾滿鮮紅的她相比,璃兒是這般的天真純然,彷佛是那程子的她。

而今,她不成人,卻成了妖,就為了他,為了那個該怨、該恨的男人。

「他先走了一步,正在黃泉里的奈何橋等著我。」她道,深深吸汲著璃兒的馨香,和她有著共同的氣味。

璃兒不解地偏著小小的頭顱,眼兒眨巴眨巴的,很是疑惑。

「璃兒,千百年來咱們姊妹倚伴修練,峨嵋幽豁,是經歷了多少歲月年華,枉我星子成狐,五千年修行。至今,卻仍難逃人之七情六欲,待姊姊走後你便將這身凡軀給食的干干淨淨吧!讓我成為你的血、你的肉,縱情劫難逃,咱們姊妹倆還是在一塊兒,常伴左右。」她拿起尖銳的利爪,在璃兒柔女敕的臉蛋上來回游移,冷涼的雙唇輕吻著她的臉頰,滑下白皙的頸項。

此舉,無關乎情愛,就像是動物以互蹭的親昵方式表達至親。她是狐,璃兒亦是,她待她情同姊妹,只因她是星子投入狐胎,天生懂情,她對璃兒有著至親之情,而璃兒是天成狐子,待她是位懂她的同類。

「不,若食了珞姊姊,璃兒便看不著、模不著了。」璃兒有些不舍地拿臉磨蹭,往著她的懷中鑽去。

珞姊姊身上濃濃的血味煞是好聞極了,她下意識地伸出小舌舌忝了舌忝,小小的尖牙不覺悄悄露出。

「傻璃兒,姊姊喜愛你、疼愛你呀,待你食了我之後,依我星子之能護你修行,僅要你潛心無欲,逃過人塵凡世,飛越仙界,希望你別落得如我這般,姊姊錯了,懂情、識情,是太苦太苦了……」

情一字,她識的太早,卻明白的太晚,她忘了情的背後是恨,忘了男人的心是背棄。

她愛他,甘用五千年的道行來賠,始終她是相信著「只羨鴛鴦不羨仙」,可若能回到過去,她必不會這般痴傻。

心,也不會如此疼了。

「答應罷!姊姊不痛不疼的,永永遠遠伴璃兒左右。」語音未落,眨眼間,她拿起了利爪往自個兒的心窩刺去,穿過她的心、她的身,斷了她的情。

頃爾,她緩緩地抽回了手,煞時鮮血有如泉柱般狂泄而出,灑滿了石地,不疼、不痛,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痛苦之色,僅是幽幽微笑著,頹然倒落。

迷蒙間,男人的笑圍繞著她,她伸手揮去,劃破了咽喉。倏地,一切似又回到了當初。

峨嵋山中,白水秋風、靈岩疊翠、澗深谷幽,她是只夜夜觀望星辰的白狐,整身的銀亮,終年不變。

此刻,她滿足地笑了。

魂渺渺,魄悠悠。

簌簌的聲響在她耳邊響起,熟悉的香氣襲來,她知道,那是璃兒。

挨過身來,滿地的血腥惹得璃兒野性大發,她迫不及待地伸爪撕去衣裳,用針刺般的利爪猛一穿破,直連下月復,兩肋一分,掏出內髒肝腸,她趴身低首呈出獸姿,先是吐舌吸盡熱血,隨及捧起五髒放入小嘴細嚼。

嘴盆大開,長如鋼針的尖牙直刺入溫熱多汁的髒肉,溢出的血紅流滿了唇顎、衣衫。

不多時,她將最為美味精華之處食的干淨,開始舌忝起了染上手臂的血漬,滿心歡悅地吐了吐舌頭,額前慢慢浮現了一只水墜狀的青玉,煥發紅光。

食盡罷,充月復飽,血肉淋灕難禁受,白骨一遍魂未歸,蜷曲在地思量眠,情恨招來有誰憐?

應了她的願、斷了她的情、食了她的身,璃兒搽了搽口嘴,抖了抖隱覺冒出的皮毛,特為歡喜。

珞姊姊的血骨溶在她的身子里,永遠和她一起活著,她不會孤獨、不會寂寞了。

驀地,四肢垂地,曲妙的身形化成作狐身,體上衣衫盡落,璃兒甩了甩長尾,向著空中縱身一跳,霎那間,隱無蹤跡。

第一回

隱林出世游人間巧遇郎君解禍端

五百年後——

仲春令月,時和清新,郁郁蔥蔥,此刻正逢是風光明媚之大好時節,更是萬物萌動的最佳節令。

平疇突起,巍峨秀麗,此地乃是四川峨嵋,秀甲天下,自古素有「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之妙喻,望穿疊疊雲層,其下百里平川,如鋪錦繡。

雲海青天,彩霞光耀,雲斷橋連,重巒疊嶂,古木參天,偶入山中,待循峰回路轉,潤深谷幽,天光一線,無不引人入勝,環顧其間,不免有種何似在人間之感。

滴答滴答的點點水珠自野蔓爬鋪的洞柱中一一落下,一只灰黑老鼠探頭探腦地跳了過來,拿著長長的鼻尖嗅聞地上的氣味,蹦來跳去。

爾,幾顆赤紅的漿果自黑沉的洞中丟來,灰鼠仿若驚慌似地遁入草叢,約過半刻鐘後,小小的身子又是爬到了平台上,狐疑地左右顧盼,待確定無危後,這才緩緩靠近散發香甜氣味的果粒。

揪動黑須,抽抽鼻頭,發出啾啾聲響,灰鼠用著前腳捧起漿果,露出長長的兩大前牙,開始滿足地啃咬起來。

甜美多汁,美好的事物總是令人容易沉醉其中,失了戒心,不論萬物,就連飛禽鳥獸亦是如此。

食得美味,咬的歡喜,灰鼠低頭啃著不停發出啾啾窸窣,晃眼不察,陰寒的洞中忽然竄出一只雪絨的大掌,前端利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立即穿透灰鼠,當場開腸破肚,紅白交錯,混著直噴而出的鮮血流泄滿地。

血味彌漫,啪嗒啪嗒,輕靈的身軀優雅地自洞穴走出,錯落的光芒映得它一身銀光閃爍。

它眯了眯秀長的狐眼,看向地面的殘尸,伸爪一撥,將腸血攪散,待血肉模糊成了一攤爛泥,這才似乎滿意地低頭張嘴,吐舌舌忝食。

喀啦喀啦,骨頭碎裂聲不絕于耳,不論肉、血、髒、骨,絲毫不浪費,它皆是食得干淨透徹。

半晌食畢,僅是只小灰鼠還飽不實它的胃,充不了饑,見得地上漿果,它漫步走近,張嘴一咬,果殼崩裂,鮮紅的汁液順著吻長的尖腮落入銀白的毛叢,斑紅點點,特為顯明。

縱身一躍,四肢著地,它舉起前腳,學著貓兒搔搔耳際,湊近嘴邊舌忝了舌忝,它呼呼地呵出一團白霧,晃了晃全身,散開毛發,甩去了長久以來黏附于上的濕氣露珠,頓然搖身一變,銀白的狐身幻化成一娉婷身影。

絲帶垂落,她一襲鵝黃衣裙,和那般相似,可其不同的是上身不再是大袖襦衣,改以罩于襯衣外與背心相似的比甲,唯于前襟散開,她拉了拉飄曳紋繡的月華裙,晃身旋轉,裙上輕描淡繪,行動輒如水紋,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

昂首一望,儼得奇花鋪徑,別有洞天。玩心一起,她輕悄地步下石豁,漫步輕點,水聲潺潺,尋向萬壑飛流。

林間,鳥兒飛過,鶯語呢喃,停在樹梢上和著簌簌流水與大自然合奏一曲天籟之音,本該只應天上有,人間卻在此尋得。

扁線透著細密的綠葉縫間灑落于整片幽谷,輝映著粼離波光,交織出合諧纏綿,無不使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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