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切安好,只是大王子您離開不久,箏主兒就病了。」
「病了?」他皺著眉抬頭,隨即起身,下了台階,往門口走去。
「是的,大夫只說是水土不服,但……小的覺得箏主兒這病有些奇怪。」齊奧跟在他身後,一邊報告。
「什麼意思?」曹熾略停下腳步,望向他。
「白萱說,病得嚴重的那幾日,箏王兒的魂像是不知飛哪兒去了,仿佛躺在床上的只是她的軀殼。說是從沒見過這樣的情況。」
曹熾微眯了眼,才又問道︰「這樣的怪力亂神,在府里謠傳著?」
他一向不喜歡府里有些奇異的事情胡傳,讓一些有心人趁機造謠。
「沒有,小的不敢胡說,白萱也只跟小的一人提起。」
曹熾沉吟了下。「你先下去吧。」
箏兒本身就有些特異,他不是不知道……
「她人呢?」曹熾疾步走入默閣,抓住一個正從房內出來的侍女,問道。
「回大王子,箏主兒在里頭呢。」侍女輕聲地應道。
曹熾朝里邊探了探頭,又問道︰「她睡了嗎?情況怎樣?」
「箏主兒沒睡,正發呆呢,身體也好些了,大夫說只是水土不服,吃幾帖藥,多休息就好了。」
他靜了會,放開侍女,點頭。「知道了,忙你的去吧。」
「是。」
他輕聲地推開門,映入眼簾的便是夏允箏立于窗邊的身影。
他抿了下唇,隨手拎起置于一旁的披風,往她身上罩去,略帶責備地低聲道。「這病不是才剛好嗎?怎麼還站在窗邊吹風呢?」
夏允箏有些驚訝地回首,他的右手搭上她左肩。「爺……」
病了一場,她的思緒有些紊亂難以集中,連他來到她身後竟都沒有察覺。
「來,這兒坐。」他小心地扶著她到榻上,看著懷里那血色全無的容顏,心頭微微一緊,卻只是道︰「你瘦了些。」
夏允箏擠出一抹笑。「爺怎麼知道箏兒生病的事?」
他的聲音很沉,很緩,透著點無奈。「我才剛回來,就有人急著跟我報告。再說了,這王府才多大,還有什麼事能瞞得過我?」
「讓爺擔心了。」
方才他那擔憂的神色讓她不得不驚訝,她以為他是個怎麼也不會顯露自己情緒的人。
曾幾何時,她開始覺得他有對她交心的可能?
他對她,會是真心嗎?還是只有幾個月的寵愛?自古以來,又有幾個男人願意自始至終守著一個女人?
等待不一直是女人的下場,男人則是興于探索、樂于嘗新的嗎?
他雖然只是個有志不能伸的大王子,但他畢竟居于上位,只要他一句話,必定會有挑選不完的佳麗……
唉,他不來還好,她心里平平靜靜的,不過圖個安寧,一旦他來了幾次,她反而開始盼著他……
「我擔得上心的人也沒幾個。」他難得地笑了,略顯笨拙卻是珍視地拉起她的手,輕吻了下她光潔的手背。「你常看著遠處,是……因為想家了嗎?」
她搖頭。
他帶她來到這里,這里就是她的家。而這里……也因為有他,被賦予了意義。
「那麼,你都是在想些什麼呢?」
她遲疑了一會兒,才大膽回道。「箏兒常想著……為何爺您會選中我……而為何我倆會在一塊兒。」
「這是個好問題啊。」他笑了,不知是嘲弄還是別的。環抱著她的手臂又牢固了些,攤開她的手,手指在蒼白的掌心上畫著圓。「或許……這是命中注定吧,或許我們上輩子就在一塊,所以當我遇上你,便感到一股熟悉,像是曾有過一段深遠關系似的……」
「爺相信前世今生?」
「但信無妨。」
她笑了,有些舒坦地。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接受那些沒有絲毫根據的言論。
今天的他,格外溫和,少了平日那懾人的壓迫,依然霸氣十足,也少了那些令人納悶的「遲疑」。
他是個難以模透的人物,直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對他來說,自己到底算是他的「所有物」,抑或是可以交心的人物。
突然生病,是因為她費盡了心神,花了一整夜的時間,希望能找出他和她之間的關系。
上輩子,在一個陌生的時空,他是佔據天下一方的大王,她則是隨侍在他身側的寵妾,那時戰事不斷,為的是能夠完全掌握天下。
而在一次的戰事失利後,他回到大帳,滿臉愁容,她照例為他斟滿酒,柔聲安慰他,卻絲毫抹不去他滿月復的心事。
後來,敵軍包圍、親兵散去,不想成為他累贅的她,自刎而亡。
而他,也因不欲苟活著,最終在江邊拔劍自刎。
明晰這一切時,她只覺得頸上像是被深深地劃了一刀,然而纏繞在心頭的那股悶疼,卻比那刀傷還要難受。
她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卻怎麼也落不下來……
他們不應該這麼早分開,他不應該英年早逝,為什麼她就幫不上他……
但……知曉了前世,讓她感到踏實了──他們是注定要再相遇的吧?這是命中注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
他們合該在一起的……
「你是不是能夠知道些什麼?」他突地問道,目光扣著她微愣的雙眼。
上回撞見她那如卜筮般的舉動,以及長石苑狩獵時的事,他便猜到她或許有探知未來的能力。
他有時也常想著,若能探知未來的動向,即便是一些枝節末微,或許能夠給他些許指引,或許他便不需活在這種彷彷徨徨的日子里。
他對權位沒有太大的,但也不是不希望自己能有一番作為。
「箏兒……沒有這麼大的本事。」夏允箏蹙著眉回答。「來到郁央以後,對于過去的事情,我可以回溯,然而未來的事情卻只能見到微末的幾個片段而已,談不上能夠探究。」
「是嗎……」曹熾語調淡淡的,望向她的神情依然溫和,但卻仍有些難隱的落寞。
「爺……」她搭上他的手,笑著道。「人總是貪心的。有些事情啊,知道了部分,就會想要全盤了解,了解了以後,卻又志忑著不知道事情是不是會就如預知般準確。這還不如什麼都不明白,不是嗎?」
「你是覺得,如果你能夠知曉未來,反而是件困擾的事情?」
「箏兒認為,能夠把握眼下的事物才是最重要且最實際的。」
他望著她,眼神閃動,語調輕緩地道。「你說……眼下的事物嗎?」
她有些愣愣地,不明白他是否有其他涵義。「是的……」
曹熾嘴角微揚,身子一傾,便將她壓在榻上,炙熱的大掌便往她腰帶上滑去,引來她嬌女敕的抽氣。
「這幾日想我嗎?」他的手代表著他的,在她身上燃燒著。
「想……」她輕聲應著,卻被他的吻封緘。
他急切地褪去外衣、急切地吻她、急切地解去所有阻礙他的東西……
「王、大王子……」外頭傳來膽怯的聲音。
本欲有所動作的身子一僵,不悅的神色瞬間顯露在眉眼之間,嘖了一聲,抱著滿臉羞紅,衣著街有些凌亂的夏允箏坐起身,將她輕摟在懷中。
待心底如同軍鼓狂擊般的激動稍稍平息下來,才不悅地揚聲問道︰「不是交代過這默閣不可隨意闖入嗎?」
「回大王子,是……太子殿下來了。」
又是太子!
「什麼事?」
「說是前些日子听聞箏主兒病了,特地帶了御醫前來診視。」
曹熾是何等機警,那如鷹般銳利的眼神馬上掃向懷中的人兒。「我不在的這幾日,他來過?」
「派人來過。」她據實回答。
他眯了下眼,看起來有些動怒。「他是怎麼知道你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