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頭,用臉頰頂著他的大手磨蹭著,一顆像珍珠般的淚滑落他手心里。
"對不起……害你這麼傷心。"
她搖搖頭,強忍著淚水。
"別說了,你好好休息,一定要好起來……"
戴維斯似乎又放松意識睡著了,茉莉凝望他的臉,直到確定他人睡,呼吸平順了,她才坐回那張陪了她三天三夜的椅子中。
兩位胸腔外科的大夫在花了三個小時的手術後,已經將子彈從戴維斯的胸部取了出來。
他們說,被那顆子彈打進胸部竟然還能夠活命,簡直就是奇跡。當然,漢克的功勞不少,都是他先替戴維斯做了急救,止住了血並清潔傷口。
山姆和林賽的情緒顯然並沒有因為戴維斯的存活而斗志高昂,反而讓整個案件陷入停頓狀態,誰都無心再去辦什麼該死的案子。
這幾天下來,他們兩個人的精神甚至已經在失去控制的崩潰邊緣,尤其是山姆,戴維斯受的那一槍是替他挨的,而現在看著戴維斯躺在病床上,對他來說,這比自己去挨那一槍還要難過。
這無疑是另一種令人痛苦的折磨。
"他一定會康復,你知道的。"
這天早晨,林賽回局做完簡報後,來到醫院探視。
雖然當場逮到了那名暗中偷襲他們的狙擊者,但他們只是通知調查局的探員來接手這起案件。他們心情沉重得無法對亞魯恩進行偵訊,他們甚至無心去找唐尼算這筆帳。
不過,林賽剛才已經完成簡報,調查局已經正式對唐尼發出拘捕令了。
"這個男人太他媽的固執了,沒有任何人能不經過他的同意就要走他的一條小命。"
"我知道。"茉莉語調輕柔,也對他的說法深信不移。
她必須如此堅定的相信,否則她害怕自己會崩潰。
林賽沉默了幾分鐘,觀察她的臉色。"許秋進那家伙這幾天一直到店里去找你,好像非把你帶回他身邊不可。"
"他只是為了我的錢。我才不想讓他稱心如意呢。"
"這個問題簡單。"他露出一個要她安心的笑容。"我今天得到了一項最新消息,那個許秋進近日遇上的不只是金錢問題。听說有個重量級的老大在四處找關系調查他。"
她掀動濃密的睫毛,眼中閃著好奇的光芒。"為什麼?"
"因為他其實一直在幫美台兩地的黑道老大做帳,並利用許氏集團來從事洗錢的工作。'她愣住,壓根兒沒料到許大少爺軟趴趴的爛個性,會是作奸犯科的料。
"這麼說,他一直很迫切要得到我的信托基金,也是為了要洗錢嘍?"
"不一定。據我所知,他最近半年來一直在籌措資金,很有可能是他洗錢洗出問題,黑道老大在查他,所以現在開始緊張了。"
"總之,山姆跟我也會開始掌握關于他的情報,只要有任何有利于你的消息,我們會第一個讓你知道。"
她點點頭,道了聲謝。
"你也該回家休息了,"他忍不住叨念了起來,"這病房里雖然有看護用的沙發床,吃睡也都不是問題,但是你這樣住在這里,他不但不會早點清醒,反而是你會先累垮的。"
"我只想留在他身邊陪他,直到他可以出院時,我們再一起回家。"茉莉試圖替自己找到一個完美的理由來逃避現實。"戴維斯好不容易才承認我是他店里不可缺少的工作伙伴,這是他對我僅有的承諾,而我,絕不能在這種時候離開他,不是嗎?"
"是啊。"林賽帶著一絲無奈的說。
茉莉細細的看著眼前這個熟睡的男人,發現無論他多麼的不安或是煩躁,她都能夠借著和他說話將他哄睡,讓他冷靜下來。
自從他受傷以來,今晚他第一次說了那麼多話,卻仍舊沒有真正的清醒。
"不!我們中計了,快逃。"
他突然的大叫聲嚇得茉莉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外面的護士們也一定听到了,她們很快的開門進來。
"怎麼回事?"
"要命,他為什麼這樣大叫?"
"我想他大概是夢見自己中槍時的情景了。"她細聲的告訴其他人,同時也繼續握緊他的手——她發現的另一種可以讓他冷靜下來的方法。
"老天,能不能讓他別這麼痛苦。"林賽哀傷的問道。
"我們來看看他的繃帶是不是還牢固。"護士們盡可能仔細的將他翻過身來,檢查他的傷口及繃帶。
"嗯,不錯。你們放心吧,他的傷口復元得很好。"
其中一個護士在檢查過後,笑著對茉莉說︰"我想他只要在這里好好休養,他的傷勢一定可以復元得很快。不過,下次他再醒來的時候,你要試著讓他保持清醒久一點。"
"好的。"
茉莉此時的心情復雜得無以復加,情緒完全跌落谷底。
下次再醒來?讓他保持清醒久一點?
老天爺,她根本不敢去想,萬一戴維斯陷入昏迷再也醒不過來,她一個人該如何活下去?
第八章
一個星期過去了,隨著時間飛逝,茉莉整個人瘦了一圈,幾乎可以隱約看見她皮膚下的骨頭。
戴維斯的主治大夫力勸幾次都無法將她勸離加護病房,連護士長都軟硬兼施的要她先好好照顧自己,否則不準她再來探病。
林賽甚至請來一個專業看護,茉莉卻仍然不為所動。
第二個星期,外科醫生終于表示戴維斯可以轉進普通病房。
就在某個大清早,原本坐在床邊卻累得睡著的茉莉從夢中醒來,這才發現戴維斯意識清醒的望著自己。
"茉莉?"戴維斯以一種平穩但是帶有懷疑的聲音輕喚著她。
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清醒。
"你醒了?感覺好多了吧?"她連忙起身靠近他的臉孔。
"我們在哪里?"他問。
"市立醫院。"茉莉微笑的回答他。
"我怎麼會在這里?我以為我應該在那個酒鬼庸醫那里。"
茉莉听他流利的說話,這表示他正在逐漸復元,而且恢復得好極了。
"你本來是在那個該死的庸醫那里,是我堅持要把你送來的。"
"我昏迷了多久?"
"兩個禮拜。"
"哦,"他沉默了幾分鐘。"那你在這里做什麼?"
"等你醒來。"
她靜靜的觀察他一陣子,然後柔柔的告訴他,"事實上,這里的每一個人都要我放棄你。"
"所以?"他不安的問道。
"我非常、非常高興看到你終于醒過來了。"
他再次緊緊握住她的手。"我也很高興自己醒了,我實在受不了自己一下子清醒、一下子又陷入昏迷狀態的感覺。而且我覺得自己一直在作夢,很多很多的雜夢,害我分不清現實跟幻境。"
"喔?你都夢見什麼?我可以知道嗎?"
"好吧,既然你是我夢里的女主角,我想你有權利知道。"
他夢見她?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頰因听見他說的話而泛熱。
"我夢見南台灣的墾丁,那里有藍色的海洋、白淨的沙灘、還有你——你穿著一件很美的白紗結婚禮服。"
"你夢見我穿白紗?"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戴維斯居然夢見她。
戴維斯突然用自己的手指和她的纏繞,並且輕輕搓揉著。
"你知道你是一個多麼特別的女人嗎?''
"不太清楚。"
"相信我,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他溫柔的說道。
但你正試著忘記——
茉莉的心中立刻閃過這句話。
戴維斯笑了起來,"說真的,我真是不明白,每次我醒來,你都在我身邊,你怎麼能在這個鬼地方陪我這麼久?"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吐出這麼一句鬼話來,事實上,他愛死了一睜眼就可以看到她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