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嬸想了想又說道︰
「若是真的該怎麼好,童家就只剩童姑娘一人,一下子多了三個外地男人,對她的風評總是有害,我看還是早早打發那三個人比較妥當。」
「畢竟是大小姐把人打傷的,總要讓人家把傷養好才能打發……」
兩人的對話將童妍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他們在說什麼,是夏玄月的事嗎?
「說的也是啦。」大嬸揮揮手。「好啦,我先走了……童姑娘,記得早早打發那三個人呀。,’
「段叔,剛才大嬸在說些什麼?」
「大小姐,你是不是累了?」
「累?不會啊。」
她才進櫃台沒多久,怎麼會累呢?
「但你一直在發呆耶?」
童妍紅著臉欲蓋彌彰地收拾著櫃台上僅有的算盤、朱砂筆與帳本。
「我、我去找陳大嬸。」
她收拾完後,腳步急忙地往外頭走去。
段叔的利眸微眯,眼旁的細紋皺起,語重心長的說︰
「大小姐肯定心里有鬼。」
***
打從去看過陳大嬸回來,童妍便滯留在竹亭,原本在院里忙碌的盤兒見她回來,隨即轉身回廚房去端來品茗的茶具。
「大小姐,這是新茶,段叔要我拿來給你嘗嘗,待你試過茶味後再決定要不要排進冊子里。」
鋪里的餅全都配有茶品,童妍總是要不停地試新品來決定是否要將其列入冊子里販賣。
盤兒拿扇子猛煽炭火,烈火燒灼木炭發出劈哩啪啦的聲響,火舌猛烈竄燒,壺嘴很快地冒出白煙。
童妍握住壺把將熱水倒進茶具里熱燙一番,再從小瓷盤里夾出茶葉放進壺里,倒進滾燙的熱水,溫熱一下後又將茶水倒出……
「大小姐,你有心事?」
盤兒一邊煽扇子,一邊注意著童妍的一舉一動。
主子的喜怒哀樂對她們來說可是大事,倘若沒伺候好,倒霉的通常都是她們。
童妍嘆了一口氣,擱下紫沙壺。
「盤兒,陳大嬸好可憐喔。」
盤兒蹙眉想了想。
「也對啦,賴以為生的攤子被劉成一把火燒了,以後一切花費還不知該從哪兒掙來呢。」
「就是說呀……」
青蔥五指撫過冰涼石桌。
「盤兒,你覺得──」
「咳咳!」陡然出現的聲音嚇了兩人一跳。
童妍抬頭一看,哈薩那張陰冷的臉孔映入她的眼簾。
「有什麼事?」
炳薩深吸了一口氣,指指身後。「爺找。」
「你講話太簡潔,我听不懂。」她別過頭,握著溫熱的杯子繼續品若。
盤兒看見哈薩臉上浮起的青筋,她害怕得直往竹亭角落躲去。
「爺要你進屋里去。」
「大小姐。」
童妍用眼角睨了哈薩一眼,嘴角揚起一抹不懷好意的淺笑。「要稱呼我大小姐。」
「門兒都沒有!」
「那你就去跟你的爺說我不克前往。」她繼續斟茶品若。
炳薩這家伙,他也不想想他現在踩在童家的土地上,還得仰人鼻息呢,態度居然這麼囂張!
童妍神色自若地啜了幾口清香的茶水,雖然哈薩還是不吭一聲,但卻可以隱約听見他喘息的聲音,這讓她心里樂不可支。
「老板娘。」哈薩終于心有不甘的開口。
她愣了一下。
「叫我大小姐,別把我叫老了。」
「老板娘。」還是同樣一句話,不同的是語氣里多了分不願屈服的態勢。
「有本事,請你的爺來……好好好,去就去。」童妍話才說一半,眼前隨即出現一把劍,劍上雕鏤的紋飾在眼前閃著危險的光芒。
識時務者為俊杰,童妍立即起身往夏玄月的房間走去,生怕自個兒慢個幾步,他的劍刃便會擱在她脖子上。
「你找我?」’
「哈薩,你先退下。」夏玄月躺在床上說道。
炳薩死命地搖著頭,抵死不從。
「哈薩,既然你是娘聘請來保護我的,我的話你應該會听才是吧。」
炳薩盯著童妍許久,最後只好噤聲離開,不過在離開之際,他還不忘揚揚手中的劍警告童妍。
童妍趕緊轉移視線──
「你的頭還疼嗎?」見他撐著身下的軟墊想起身,她立即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多謝姑娘關心,已好多了。」
她軟女敕的柔荑覆在他的手臂上,一股令人心醉的馨香撲鼻而來──
是桃花味兒。
就近一瞧,她濃長的眼睫就像兩把上等的羽毛扇,每眨一下就更能顯現出她那對靈氣逼人的眼楮;而小巧可愛的鼻子下則是紅女敕誘人的小嘴。
夏玄月沉著的黑眸出現了一抹熾熱的火光,但隨即被眨下的眼睫斂去。
童妍抓過一旁的四方大枕放在他身後靠著。
「這樣可以嗎?」
他點點頭。
「你找我有事?」她順勢在床側坐下。
「我為在府上打擾多日,還有哈薩對姑娘的言行感到抱歉。」
「沒關系。」
她害他受傷,她本來就有義務照顧他,但哈薩的行為就真的太過份了。
不過哈薩是專司保護他的貼身護衛,而她卻打了他的主子一板,想想哈薩的確是有理由這麼對待她……
可也不該太過無禮吧?
怎麼說她也是童府的當家,他還是寄人籬下呢。
可是夏玄月這麼有禮的向她道歉,她也不好再多加苛責,否則傳出去,外面的人八成會說她小心眼。
童妍臉蛋上的表情千變萬化,一下子蹙眉咬唇,一副煩惱憂愁的模樣;一下子又舒眉微笑,一副開心莫名的模樣。
夏玄月靜靜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化,突然一綹發絲隨風貼在她的頰邊,他用盡所有理智才能忍下伸手拾住那綹發絲的沖動。
「對了,你找我來有什麼事?你等等。」
她忽然想到什麼,走到窗邊朝竹亭里的盤兒喚了幾聲後又回到他身旁。「今日段叔送來新茶,你幫我嘗嘗,看適不適合放在冊子里。」
「你信任我?」夏玄月的眼里閃過一抹訝異。
「望月說你這趟到景德鎮上來是為了你們家里的我想你既然經營家族的事業,眼光也應該不差才是。」
盤兒將茶具端來擱在桌上,童妍便移了過去開始動手泡茶,她熟練流暢的手法就像一幅畫,優雅而有內涵。
「你試試。」
他先是湊近茶杯聞了聞,又將杯子舉在光線下,晃晃茶水後才喝了一口含在嘴里,閉上眼細細品味茶香與感覺它的口感,最後再回味留在唇齒之間的氣味。
「你似乎也很喜歡品茗?」
「因家母愛喝茶,所以家里的人多少也會跟著品茗一番。」
遇見與自己有相同嗜好的人比什麼都讓人高興。
童妍細致的五官上堆滿欣喜之色,她趕緊將茶壺拿來再往他杯里添茶。
「喝完感覺如何?適合嗎?」
他又喝了一杯。
「清香優雅、茶色剔透、喉韻溫潤,很適合府上制作的糕餅。」
「對了,盤兒,將段叔新制的糖蜜梅花餅端來。」
「是。」
接過他的茶杯放到桌上,童妍的注意力被玄月額頭上的瘀青吸引。
她真不該如此莽撞,否則他也不會傷成這樣。
應該很疼吧──
想也沒想,她的手便往他額上的傷口模去,怎料他卻偏頭閃過她的觸模,這讓她的心里有些失落。
好吧,或許他還有些氣她,她可以原諒他。
恰巧這時盤兒端來茶點,只是她的速度之快讓童妍不禁蹙起眉頭盯著她不放。
難不成盤兒這丫頭怕她虐待夏玄月不成?
盤兒也感受到主子帶著熊熊火焰的目光,遂她放妥茶點後便閃身退出屋外,不敢多作停留。
注視著童妍細心地將餅切成小塊,夏玄月俊爾的臉上閃過復雜的情緒。
他閃躲她是因為他發現她對自己有一定的影響力,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不知為何她的觸模總是能引發他體內最深處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