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閃避她的觸踫,這樣他才能避免自己的理智在瞬間瓦解。
「听望月說你很喜歡甜餅。」她將小瓷盤放在他手上。
「看來你和望月聊了不少。」
「望月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怎麼,你們說我什麼?」夏望月笑意盈盈的臉出現在窗邊。真沒想到哥哥與童妍會相處得如此愉快。
夏望月不等兩人邀請即主動推門入內,見桌上擺著茶具與精致糕餅、便一古腦兒地在梅花凳坐下。
「這餅好甜──」
她趕緊端起面前斟滿香茗的杯子一飲而盡。「好甜──」雖然喝了茶沖淡甜味,她還是忍不住指著糖蜜梅花餅鬼吼鬼叫。
「糖蜜梅花餅是段叔新制的,內餡里包有蜜汁,所以甜了點。」
她早就和段叔說太甜,段叔還抵死不承認,這下有望月當證人,看段叔還有什麼話說。
「我覺得很好吃。」拿起瓷盤里切好的餅放進嘴里,夏玄月倒是越嚼越喜歡。
「真的好吃嗎?」童妍有些質疑。
「哥哥,你老是吃那麼甜,怎麼都不會犯牙疼?」
夏玄月不理會夏望月。
夏望月又喝了一口茶漱去嘴里甜膩的味道。
「對了,你們剛才在聊什麼,看你們聊得挺愉快的。」
夏玄月將瓷盤內的餅全數吃完後,他突然對著童妍問︰「你被什麼事困擾嗎?」
「怎麼會這麼問?」
「剛才看你在竹亭里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
听他這麼說,童妍這才想起剛才自己是為了陳大嬸的事在煩惱。
「本鎮有個惡霸叫劉成,他仗著他當縣令的父親在鎮上為非作歹,昨日竟然只因為陳大嬸不交造路錢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放火燒了她的攤子!」
夏玄月靜靜地听她說明,漆黑的眸子閃過一抹深沉的光芒。
「劉成的父親是這里的縣令?」
夏望月義憤填膺地叫著︰「就算他爹是縣令那又怎樣,他這樣根本是目無法紀,他心里到底還有沒有大清律法的存在啊!」
「就是說呀!」
難得有人跟她同仇敵愾,她更是將心里的不滿一古腦兒的傾瀉而出。「現下陳大嬸沒了攤子,連掙錢的貨品也都被那把火燒個精光,今天我去看她,她不僅沒錢吃飯,還被人趕出原本住的地方。」
夏望月聞言不禁露出憐憫的表情。
「好可憐。」听到陳大嬸的遭遇,夏望月心中滿是同情。「我們有沒有什麼能幫幫她的?」
童妍興奮地抓著夏望月的手,也不管現在是不是男女授受不親。
「我正在猶豫要不要把陳大嬸接進府里來住。」
「這倒是個好方法,不僅能給她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也不怕會餓肚子。」
夏望月轉頭看向夏玄月。「哥,你覺得怎麼樣?」
童妍也望向夏玄月,只見他表情冷漠地模著額頭。
「不可。」
「不可?」
兩人同時發出驚呼。
「不能因為一個人可憐就用這種方式救他,全國不知道還有多少這種可憐人,難道你們連這些人都要收留嗎?」
「可是陳大嬸真的很可憐──」
「所以你要收留?」他目光深邃地瞅著她。
在她的認知里,他一向是一副溫文儒雅的模樣,唇畔也總是帶著一抹溫柔的微笑,但此刻他卻緊皺著眉頭,他眼底的不認同,就像在苛責她和夏望月的無知與愚昧。
突然間她膽怯了起來。
「我……」她低頭模著手腕上的鏈子。
「但你是這里的主人,決定權還是在你。」雖是推翻她的想法,但在她猶豫時卻又將問題丟回。
童妍搖搖頭,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
「哥哥,我看你還是專心休息。」夏望月白了夏玄月一眼。
「其實夏公子說的也沒錯,或許是我太過天真,見了可憐的人就想收留也沒拿捏自己的能耐。」童妍想了想後才說道。
「拜托,你這樣就被我哥哥說服啦?」夏望月一副受不了的模樣。
「望月。」夏玄月的聲音中,听不出任何的情緒起伏,但卻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夏望月害怕地看著夏玄月。
雖然在夏府也沒見過夏玄月發火,但他的一句話就能讓窯場里的數百人和府里的下人們對他必恭必敬。
當然,保護心過重的哈薩是例外,只要是和他的安危有關的,哈薩大多會持反對意見。
夏望月似乎想起什麼,她雙掌拍擊喊了一聲。
「童妍,你都喊我哥哥夏公子呀?」听她這樣喊,感覺挺奇怪的。
童妍愣愣地點了點頭。
「拜托,你都喊我望月了,當然得喊我哥哥玄月呀,叫夏公子多生疏啊。」夏望月大刺刺地拍拍童妍的肩膀,一點也沒有女扮男裝的自覺。
夏玄月將童妍的窘態看在眼里,心里猜著她大概是還沒看出夏望月的女兒身,遂當夏望月出現稍微親眼的舉動時,她便會感到羞窘。
童妍瘦弱單薄的肩膀被她拍了幾下,她下意識地撫著自己的手臂,低著頭想遮去頰上泛起的紅潮。
夏玄月注意到童妍一臉羞赧的模樣,他隨即對著夏望月說︰
「望月,去叫哈薩進來。」
這趟遠行的目的可不能忘。
「喔。」真掃興。夏望月努努嘴便跑去找哈薩。
「如果沒事,我先出去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一股想喊住她、留她在身邊的沖動油然而生,他不自覺地開口喚住她。
「小妍,謝謝你的茶與餅。」
「喔。」她愣了一下,他剛才喊她什麼……小妍?
她羞赧地捂住臉頰轉身逃離,沒想到卻正好撞上哈薩那硬邦邦的胸膛,他身上那件保護身體的褸衣更是讓她撞痛了鼻子。
「好痛……」
一股粘膩的感覺由鼻中緩緩流出,她伸手一模,觸目驚心的鮮血立刻染紅她的手指。哈薩拉拉身上的褸衣,銅制的褸衣上也染上鮮紅。
「該死!」
他拉起袖子猛擦著自己的寶貝褸衣。
靠坐在床上的夏玄月將頭探出。
「怎麼了?」
「沒、沒事。」話才說完,童妍一溜煙便不見了。
第五章
除了額頭上明顯的瘀傷外,夏玄月的頭倒是不若之前那麼暈眩,也可以下床走動了。
但鋪子里的生意一忙,童妍每天回府時也已近深夜,一倒在床上便睡了,倒也忘了要讓夏玄月換房。
盤兒端著剛從鋪里送來的新餅和茶要讓童妍試吃,她撩起裙角在回廊下快速走動。
大約三日到五日,段叔與廚娘便會做出新的餅,而各茶種的出產時節一到,與鋪子合作的茶場也會運來新茶,只是任何在鋪子里上架的貨品都必須經過童妍這一關。
畢竟現在的餅鋪規模已不需要靠她親自制餅,廚娘與段叔都會嚴格把關制餅的各個流程,所以她只需要把守最後一關,負責試吃即可。
「盤兒。」
遠處雲牆邊的一名丫鬟對著這頭的盤兒猛揮手。
「盤兒快點,咱們房里出現耗子了!」丫鬟一臉驚慌的模樣。
「耗子?」
盤兒忍不住叫了一聲︰「好惡心!」
丫鬟用手在嘴邊圍了一圈將音量集中──
「盤兒,你別蘑菇了,我听人家說那只耗子鑽進你被窩里了。」
「什麼?」
「快點!」
那麼惡心的耗子現在正在她溫暖的被窩里……好惡心!盤兒一想到那個畫面,就渾身雞皮疙瘩掉滿地。
「等、等一下……」
盤兒將手中的托盤隨意放在一旁回廊的朱色矮欄桿上,隨即轉身出回廊,一路往丫鬟的方向跑去。
而原本想到竹亭里去坐坐的夏玄月,則將這一幕從頭到尾看在眼里。
望著被擱在一旁的托盤,再看看越跑越遠的盤兒,他的嘴角不禁揚起一抹苦笑。是他太孤陋寡聞,還是每個人教導丫鬟的方式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