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瞪著她,不明白明明平時很驕縱任性的人,為怎麼總是清楚怎麼時候要撒嬌賣可憐。
暗暗嘆了口氣,很不甘不願地開口︰「我沒生妳的氣。」
「那……抱!」她高舉雙手,表情無辜。
再度大眼瞪小眼……
「抱……」滿臉難過,雙眼迅速漾出水霧。
「孩子果然不能寵!」低聲咒罵著,將她抱起,繼續往居住之處行去。
「擎烈……」她很習慣地摟著他的頸項,將頭埋入他的頸窩。
「嗯?」
「未婚夫妻和夫妻有怎麼不一樣?」
「未婚夫妻在行過既定的禮後,將會變成夫妻。」
「忘兒不懂,既然忘兒以後和你也會變成夫妻,為怎麼忘兒不能學?」
「和我成為夫妻?」他頓住腳步,訝異地側過頭,半垂眼眸望她。
「對呀,你那一天在客棧說我們是未婚夫妻啊!」她抬起頭,表情很認真。「你之前說過人不可以撒謊,所以擎烈也一定不會騙人。那既然我們將是夫妻,為怎麼忘兒不能學?不能做?」
「因為……」奇異的情緒梗在胸口,望著她充塞倔氣和不滿的眼,他的聲音竟然有些啞。「因為妳還太小,我們也還沒成親。」
「成親?」
「那是成為夫妻必行的禮。」
「是喔。」低下頭,很苦惱的樣子,而後拍掌大叫︰「那我們現在就成親吧!」
「現在不行,妳年紀太小。」
「嗚……為怎麼年紀太小不能成親?為怎麼忘兒年紀不夠大……」又抱著他的頸子低聲抱怨。
「我等妳長大。」他失笑。
從來沒有人可以像這個女孩兒一般,總是強烈地挑動他的情緒。
他從來沒有這樣寵過人,從來沒有像這樣任人予取予求,從來沒有這種滿心都只牽系著某個人的感受。
她的名節,牽在他手上︰他的情感,早已全部系在她身上。
他可以照顧她、疼她,以任何形式……
所以,不論這女孩兒究竟懂或不懂,當她開口要求時,他順勢給了承諾,也給了束縛。
傻傻地將自己賣了,大概就是她現在最好的寫照吧。
「那等忘兒長大,擎烈一定要和忘兒成親喔!」
「一定。」
「可是……」
「怎麼?」
「忘兒喜歡親你,等到成親,到底要等多久?」哭喪著臉,好難過好難過的樣子。
他主動輕吻她幼女敕的臉頰,無奈地說︰「想親可以,別太過逾矩就好了。」
她的手撫上他方才觸踫的頰,眼楮訝異地瞠得好大,愣愣望著他。
餅了半晌,才回過神歡呼。「呵呵,忘兒知道了,忘兒不會逾矩,忘兒會等到長大那一天,等著和擎烈成親,呵呵!」
看她那單純而開心的笑容,他也跟著笑了。
明亮而溫暖的陽光,好象全部都照耀在這一片枝葉濃密交錯的樹林似地,驅散了原有的陰暗。
家人啊,他終于可以重新擁有……
「可是……」
「又怎麼?」
「擎烈,到底怎麼是逾矩啊?」
「……」
完成了練絲新法的謄寫,嚴擎烈擱下筆,吹熄燭火準備就寢。
還沒升至天頂的圓月看來碩大而美麗,顏色卻帶著微紅而顯得不夠純粹,但忘兒卻看得很開心。
「好漂亮啊。」她趴在窗前,凝望著半空中的月亮。
「睡吧,我們明天一早就離開。」
「咦?在這兒住得好好的為怎麼又要離開?」
「因為我們在這里待太久了。」
「擎烈,我們到底在躲怎麼?」
他望著她,再次訝異于她的敏銳。
她一直無異議跟著他跑,頂多實在太累了才要他抱,他從來也沒說過東奔西走是為了何種原因,她怎麼還能夠察覺?
「躲壞人。」他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躲怎麼?那般匪徒並不值得他這樣四處躲躲藏藏,大可直接與他們對上,要不是為了她的安全,以及顧慮幕後的主使者,根本不需要像個鼠輩這樣藏匿。
三天前在附近鎮上將繅絲新法讓人交給玄膺後,他順便采買了些物品,其實已有暴露行蹤的可能性。
而繼續待在這里,仍是為了她著想。既然現在她的身子已經好了,他們也應該離開。
明天將新法交給玄膺後,就該起程了。也許……先向北走吧。
他已經不想帶她回杭州,就算是他的自私吧。
「壞人?擎烈的功夫這麼好,可以把壞人打得落花流水呀!」她蹲著馬步,雙手在空中揮舞拳法,很有架勢的樣子。
「忘兒的功夫不好,我怕壞人傷到妳啊。」他輕笑,走向床邊。
「哼,好過分,你取笑我!」她看著他上床,突然沖到床邊跳起,然後重重地壓在他身上,听到他悶哼一聲,很得意地笑著。「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明天多練功一個時辰。」他將她抱離他身上,很正經的吩咐。
「哇!不要啦,忘兒以後不敢了!」她連忙摟著他的脖子。
「以後是以後,現在做錯了就要受罰。」
「嗚……擎烈才是壞人。」
「是妳自己太沒分寸,」他側過身抱著她,手掌貼住她的胸前,低聲說道︰「睡吧。」
即使明明知道她的身體已經康復,為防萬一,他仍是習慣將自己的真氣過渡給她。
他不在意自己的真氣究竟會耗損多少,反正憑恃著自身招禍的天賦,要回復……從來不難。
難的,是他再也要不回的天倫夢……
「擎烈……」
「嗯?」
「你有沒有聞到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他仔細聞了聞,沒有感覺到怎麼特別。「怎麼味道?」
「我也不知道耶,有點香,又有一點點臭。」
「有點香,又有一點點臭?」
「嗯,其實很淡很淡,隱隱約約的,聞不太清楚。」打個大大的呵欠。「大概是忘兒的錯覺吧……」身體一溫暖就很想進入夢鄉,可是今天的感覺又怪怪的,怎麼頭和身體都突然變得好重呢?
不再言語,她沉沉睡去。
他見她睡著了,收回手,思索著三天前玄膺差人帶給他的訊息。
祖宗十八代……他還真的將鐵赤雲的族譜給挖出來了,真服了他!
只是那份族譜乏善可陳,沒有呈現過怎麼風光,看來是很平常的人家。而比較值得玩味的,是沒有顯著背景下,鐵赤雲竟能在這五年來迅速崛起。
他那好象一夕之間突然擁有的龐大財富,是怎麼來的?
將目標鎖定在他身上之後,線索似乎已經一條一條冒出頭來。
隱隱約約地,似乎聞到了香氣……
沉思的臉倏轉驚疑,他連忙推搖著身旁的柔軟身軀。
「忘兒,起來!忘兒!」
沒有反應。
可惡……他太大意了,早在忘兒提出疑問時,他就應該有所警覺!
這種迷香的味道接近雨後草味,卻又摻雜淡雅花香,容易讓一般人忽略。既然忘兒很早就聞到了,想必已吸入不少……
對方怕打草驚蛇,所以先在遠處施放,好讓他不知不覺吸入,而既然在遠處施放也有效果,藥性肯定濃烈,所以就算他現在可以辨識,也已經來不及了。
身體……開始感覺沉重……
心一急,他連忙抱起她奔離竹屋。
依著記憶,他循著再熟悉不過的路徑,奔出本來應該很安全的避身處,背後,卻有雜沓的腳步聲如影隨形。
玄膺曾經在這居處周圍設下陣法,憑那班人的智能怎麼可能破陣而入,施放迷香?
除非另有高人相助,或是他們太過輕敵所致?還是壓根兒……
可惡!他怎麼會犯下這種致命的錯誤?!
數把短刀從後方直射而來,他挪步躲過,抱著她在林里左彎右繞,企圖藉密林遮掩避開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