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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永遠 第20頁

作者︰堯堯

他希望他們一家團圓時,他看起來仍是體面的。

表弟來了。他要他下了班到家里來一趟,在公司里他從不講私事。

然而他今天卻破了例。也不知怎麼回事,他竟放任自己在辦公室里追憶過往,並且對著個初識的年輕小伙子吐露心聲。莫非他變成老番癲了?

只是他一點也不後悔。郁積心情的宣泄讓他凝結了新的力量,「填洞」理論更使他重燃希望。

不等何獻文走近,他迫不及待的問︰

「獻文,有消息嗎?」

「並沒有。都二十幾年了,恐怕很難。」何獻文望向一旁的石雕,眼神不定。

「她們不可能從地球上消失。你不是也派人在其它國家找嗎?」王其興眼神炯炯地盯著表弟,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蛛絲馬跡。

「是啊,您也知道的,這麼多年來我們費盡心思在世界各地找人。」何獻文說︰「依我看,要不是表嫂根本不想讓您找到,就是她已經不在世上了。表哥,我勸您放棄吧!」

「不可能!就算她死了,我也要看到墓碑!」

「表哥……」

「不要說了,換一批能干一點的人繼續找,不要光花錢不辦事!」

「是。」

「你回去吧。」

何獻文離開時,王其興沒有忽略他臉上一閃而逝的復雜表情。

他能夠了解表弟的心情。

何家在盤石滲透得愈來愈深,地位愈來愈穩,一旦沒有子嗣的他失去工作能力,他們便可立即取而代之成為盤石的新主。在這種情況下,誰會那麼認真的替他找人?女兒也擁有法定繼承權,何況女兒會嫁人,女婿也等同于兒子。

原來何家人並不希望他找到她們!

他怎麼會傻到以為他們會把他的話當作聖旨,赴湯蹈火為他執行尋人的超級任務,而不會陽奉陰違、敷衍了事?

他在無預警中風、輾轉病榻時頓悟,懊悔得差點從醫院頂樓往下跳。他好怕因為自己的大意而導致太遲。他真的好怕!

從那之後,他依舊要求何獻文全力尋人,但另外采取了更積極的行動。

他要加倍努力來彌補過去二十三年的胡涂。

祁南不是說了嗎?陸地可以一分為二,被侵蝕的洞也有可能被填平,這不是奇跡,而是大自然的力量。

他拿起手機按下一串號碼。

「喂,我是王其興。有消息了嗎?」

接通時他在心里暗自祈求︰

老天爺,管他大自然的力量還是奇跡……讓洞填平吧!

第七章

台北的寒冬,讓不怕冷的祁南也套上了毛衣和厚夾克。

那是薇安的堅持,也是薇安的愛心。

這毛衣可是她送給他的耶誕禮物。開思米龍的溫暖,附贈醺人的酒香,夠特別吧?因此當祁南必須因南台灣的高溫而月兌掉它時,心里著實舍不得。

早上一出台南機場,他便熱得把夾克和毛衣都月兌了;而剛才一出松山機場,他又抖著手將它們一一穿上。穿月兌之間,一北一南不過幾百公里,卻宛如兩個季節、兩種世界。

他用電話向祁東和祁西報喜,與他們分享成功的果實。現在的他已經不再計較被騙回台北的事,反而徹底加入東西軍,形成了堅不可摧的東西南大聯盟。兄弟齊心的感覺真的很好,讓他的奮斗目標更加明確。

現在,他的另一個奮斗目標是薇安。

她愛他,他已得到她的親口表白,但他還想要爭取她對他的全心仰賴、她對婚姻的信任、她在兩人關系中的安全感。

今天是薇安的生日,或許她自己都不記得了,但他可沒忘,他要給她一個驚喜。

馬路上行駛的汽車反常的少,倒是路邊的停車格都滿了。他把車子停在學校對面的街口,等不及想看到她發現他時的表情!

學期結束,明天就開始放寒假,而她的最後一節課要到六點才結束。學期的最後一課,有始有終嘍!

還有二十分鐘才下課,祁南坐在車子里等她,百般無聊。

這麼巧,王董的女兒和薇安同一天生日。鮮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待會兒記得告訴薇安這個巧合。

王董的妻子好面熟,像誰呢?

究竟像誰?祁南一一過濾他所見過的女性面孔。親戚、朋友、同事、PUB的小姐、影歌星……

對了,影星張曼玉!

嗯,神韻和輪廓都有點像,但張曼玉不可能是王董失散二十多年的老婆啊。

當當當……

對面的學校傳來下課鐘聲。

祁南下了車,站到顯眼的地方等著她第一眼就發現他、等著她臉上的意外轉變為歡欣的笑靨、等著她穿過斑馬線奔向他,奔向他的懷抱。

他愛她的不做作、毫無保留。

餅了一會兒,薇安總算出現。可能是學期最後一天,她的心情特別輕松,她難得的穿著牛仔褲、鋪棉外套,馬尾束得高高的,走在校園里根本就像個學生,沒有人會相信她是老師。

她和走在身邊的學生們愉快的揮揮手,明年再見嘍!

丙然她一轉頭便發現了他,果然她因驚訝而張大的嘴片刻之後弧線上揚化為喜悅的笑容,也果然她迫不及待要穿越斑馬線奔向他。

可惜紅燈,她無法如他所願的一氣呵成直接奔進他懷中。

無妨,幸福值得等待,何況只是瞬息的耽擱。

她就站在大馬路的彼岸對著他比手劃腳,天色已暗,根本看不清楚,但他能夠接收到她的滿心歡喜。瞧,她就是這麼直接,要不愛她還真難。

紅燈轉為綠燈的那一剎那,薇安第一個沖進斑馬線,朝著他筆直走過來,眼里只有他。她是那麼一心一意地想要投入他的懷抱,以至于沒注意到一部企圖闖紅燈的車子,更沒注意到那車子的速度快到完全來不及閃躲。

等祈南看到時,那部車已突破機車暫停區,朝薇安撞過去。他慌張的大叫並朝她跑過去--

「薇安!小心!」

他沒看到路人驚恐的表情,也沒听到周圍的尖叫聲,他只看到薇安一臉迷惘的停在路中央,轉頭望向車子,然後向後倒退兩步,接著他便听到車子撞擊肉身所發出的巨大聲響。

她被撞倒後,在地上翻了好幾滾才停住。當祁南終于趕到她身邊時,血液正緩緩滲出她的嘴角,閉著的眼楮睜開又再次合上。

祁南受過急救訓練,但他不敢動她,怕她的內髒碎了、骨頭斷了!所學全然無用,他只有像個白痴一樣的一直叫著她的名字,然後用衣袖擦拭不斷涌出的血和淚……她的血,和他的淚。

救護車將她送進醫院急診室,急診室直接將她送進開刀房,從開刀房出來後直接送進加護病房。

她的內髒沒碎,但出血嚴重;她的骨頭沒斷,但有腦震蕩現象。

醫生說這是不幸中的大幸,需要開刀需要治療需要修養,但沒有生命危險。

那部肇事車輛非但沒有停下,反而加速逃逸。由于天黑,目擊者所能提供的線索很有限,確定的是那是一部黑色福特,司機是個男的,至于車牌號碼,只拼湊出其中有7和5兩個數字。

祁南冷靜下來後,回想當時短短幾秒鐘的過程,得到以下結論--那司機要置薇安于死。他當時完全沒有煞車,這點已由交通警察的現場勘驗結果得到證實;而以當時的車速來看,薇安之所以沒被撞死,是因為她在緊要關頭倒退了兩步,這使得車身撞擊的角度偏斜,沖撞的力道便被削弱了。

會不會是騷擾電話、恐嚇信接連失效,干脆來個徹底解決?

他把心中的疑慮交給書生,把薇安交給自己。

不管怎樣,祁南只希望薇安趕快復原。

或許等她復原,他會建議她回美國去,畢竟她在那兒平安生活了二十多年,而來台北才半年便災難頻頻。生離總比死別好,他不想失去她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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