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峽所說的收場,不管是哪一種都不是他所願意的。
「適可而止吧!」殷峽補了句。
岳曜天狠瞪住殷峽,心里惱恨他多事,為何要殘忍地剖析出後果,那是他始終不願去假設的問題。天知道,他多想擁著她、呵疼她一輩子……
「別那麼瞪著我,我只是實話實說。」殷峽外表是誠懇老實的樣兒,骨子里卻暗藏著大計。「曜天,就趁這個機會走出她的生活吧。她的善良和純真,絕不是你能——」
「夠了!」岳曜天苦不堪言,一時怒從中來,不耐地揮手喊道。「你可以走了。」他需要獨自靜一靜,而不是留下殷峽這麼一個愛開講的大嘴巴來擾亂他,讓他苦上加苦、痛上加痛。
「矣,你不跟我一起離開嗎?」這絕對是故意的提醒,不過殷峽提醒得好自然、好順口。「我剛告訴你了呀,小彤要你盡快搬離這里——」
「滾出去你,殷峽!」岳 天面色鐵青,憤地提臂,猛推了殷峽一把。
「滾?你叫我滾?」那一推,使殷峽退了兩步,並拿一對愕愕然的眼楮看著岳曜天。片刻,他吁了口氣,寬大為懷地說道︰「好好好,因為知道你心情不佳,所以我不怪你口不淒言,也願意給一個失意的人叫人滾的權力。我這就滾了。」
殷峽不再多說,帶著偷偷快意的心情,轉身退出了小鮑寓。
殷峽走後,屋里登時靜了下來。
結束了……
岳曜天失魂地往地上坐去。他不得不承認,殷峽的話是對的;小彤曾救助過他,所以她的善良和純真絕不是他可以糟蹋的。天知道,這也是他始終遏止于之頂、而不願去侵犯她的原因啊!
既然有顧忌,那……就放了她吧……他這麼想著,心里卻是那麼痛徹難舍……他攤開緊握的掌心,讓那張無情的絕交信箋再次刺痛他的眼、撕裂他的心。那是她決絕的字跡,難道,真的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嗎?
不,他希望有機會向她坦白一切,並說些道歉的話,甚至妄想她在听了他的坦白後,仍會點頭答應留在他身邊,做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女人……
岳曜天嘴角掀起一抹矛盾的苦笑。沒錯,所有的問題就出在這里了,他要的只是一個女人,而不是一個妻子。
沒名沒分的女人?有著婚姻關系的妻子?
也許她願意依順他的認定……不,別再痴心妄想了,她不是要殷峽轉告他,沒有信任就沒有未來……
信任?為什麼他不能對小彤抱以掏心的信任?她是那麼依戀他、那麼為他著想、那麼願意與他同甘苦……他得想想,好好想想……
岳曜天鎮日守在小鮑寓里,等待了三個日出日落,仍然不見小彤的人影。
也在這三個日出日落間,他追溯了過去種種,也想通了一些事。
首先,他發現自己對趙琦心的感情,竟不是那種濃烈到化不開的情愛,而是一種純粹的欣賞,就好像人們在仰望閃亮的星星一般,明知遙不可及,卻強摘下了她。有此舉動,全是因為當時的她驕傲地不屑給他一瞥注視,令同樣驕傲的他只想拔除她的驕傲,並掙口氣回來。
只為掙口氣……這就是他不擇手段、強娶了趙琦心的理由……老天,惡劣的他,竟在趙琦心死後的第五年,才恍悟出自己犯下了什麼過錯。
而小彤卻能牽動他的情緒、教他迷戀不舍……
從前他不懂愛,如今懂得了幾分,卻又傷害了小彤。小彤決絕的信箋似乎在告訴他,他已經沒有資格得到她的愛了,她決定忘了一切……
事情沒有轉圜的余地了,那麼他……就適可而止吧……
在第四天的凌晨,岳曜天痛心地做出決定,形容憔悴地離開了小鮑寓。
他犯了大錯,他根本不夠資格得到小彤純真的愛。
他決定將她放在記憶中,用一輩子去想她……
他告訴自己,他是岳曜天,不是岳小天……
他寧願退縮——
因為,這樣的結束,至少岳小天在她心里仍是個不欺、不騙的君子……
坐在辦公桌前的,又是那個衣著顯貴、神情鐵冷的岳曜天了。
他恢復了昔日規律而忙碌的生活,只是心境不復從前。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整顆心、整個人像兀立在冽冽朔風中的枯樹。
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那個臉上有個小小梨窩的小彤,且每想她一回,心口上的郁悶就會多上幾分。
如今,他挨過了沒有她的三個月,痛苦地挨過……這中間,他曾有幾次忍不住,撥電話到小鮑寓去,不敢出聲,只想听听她甜美的聲音,就算一個音也行——可那端始終無人接听。也有幾回,他在入夜後刻意開車到小鮑寓附近,在路邊眺望樓層中那熟悉的窗台,但里頭總是黑鴉鴉的一片。
適才,他甚至不堪思念之苦,縱容自己去電邵家找小彤,然而接電話的邵媽媽卻頗為得意地回答︰「小彤不在耶。咱們家小彤換了一家公司後,頗得老板的信任,所以要她隨財務主管一起到大陸分公司去稽查財務狀況。」
呵,她離開岳氏,總要另謀高就。
重重地甩下手中的筆,揮開了桌上的一疊文件,他煩躁地走出辦公室。他得去找個願意在正午時分和他前往PUB恣意暢飲的人,而最好的人選,除了知他的殷峽,也別無他人了。于是,他頹喪地低著頭,往總經理辦公室走去。
總經理室門外,那位正在過濾信件的女秘書,抬頭一看見他,立刻起身說道︰「抱歉,董事長,殷總不在辦公室里。」.
「那人成天在干什麼?為什麼最近老是不見他的人?」岳曜天甚是惱怒,走到秘書桌前質問。他猜想,近來在公司總是見不到殷峽,想必他在外跑了四年,逍遙慣了,所以在辦公室里坐不住了。
「呃,董事長,殷總差不多有三個月沒來公司了,不過他告訴過我,他正在熱戀中……」女秘書不自在的笑道。天,雖然董事長的口氣說不上凶惡,但他冷然的神情夠教她緊張不已了。
他?那個家伙?在熱戀中?岳曜天難以置信地瞅住女秘書。這可稀奇了,他從沒見他對哪個女人認真過。若說殷峽把哪個女人給逗弄哭了,或將某個女人給嚇昏了,他倒相信。但戀愛?那不像殷峽那家伙會沾惹上的事!
「真的,是殷總親口告訴我的。」這秘書听到什麼、說什麼,絕無半句虛盲。她記得殷總約莫在三個月前,曾這麼告訴過她︰「記得啊,如果董事長來找我,你一定、一定要告訴他,說我殷峽正在熱戀中,沒空管事。」
岳曜天點頭,但心里還是半信半疑的。這會兒,他看了看腕上的表,已到午飯休息時間,殷峽肯定不會回公司了。他煩躁地一嘆,隨口問秘書︰「都中午了,你不去吃飯?」
秘書靦覷一笑,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碩美的富士隻果,不太好意思地說道︰「這就是我的午餐了。這陣子,辦公室里有一半以上的同事都在吃隻果餐減重,我看效果挺不錯的,所以想試試。」
沒錯,公司職員正風行以隻果餐來減重,而這股熱潮全是因為美而香、大而甜的富士隻果是免費的;那是殷峽特意訂購,差人送來給大家嘗嘗味道的。
殷峽有此一著,無非是要岳曜天睹物思人,讓他思念加味、眷念加味、記憶加味、痛苦加味,只要搞得他分秒不忘小彤,弄得他痛苦不堪,他殷峽的目的就達到了。他殷峽說過的,他要讓岳曜天在痛苦中學習什麼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