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了伸舌頭,裝出可愛的樣子,接著又說︰「還有啊,盧浮爆里的全部都是垃圾。那些什麼蒙娜?麗莎啊、維納斯啊,又胖又老,丑死了……」
「在你的眼里她們可能是不漂亮,但在畫家的眼里她們都是最美的。畫家總是把自己所愛的人畫在自己的作品里。」楊平突然插了一句,像是在解釋,實則在感嘆。
「嘩——」她拍起手,夸張地大叫道︰「你好有見地啊!听說你也是學美術的。怎麼說我們也是同行啊。」
他牽了牽嘴角,又喝了一口酒。
她望著他俊俏的五官,不自在地把頭發撓到耳根後,有點羞澀地笑了起來,說︰「既然你是學美術的,一定需要模特,你看我行嗎?」
他轉頭瞧了瞧她,想了一會兒,也笑了笑,說︰「你擺個姿勢我看看?」
她欣喜若狂,把披肩月兌下,露出又平又寬的肩膀,胸脯向前一探,做了一個誘人卻又愚不可及的姿勢。
「你的五官很好,你能閉上眼楮嗎?這樣表情更好。」
話音剛落,她馬上把眼楮閉上,等著他的偷吻。
「你等一等,我要仔細看一下。」他一邊說一邊把酒杯放下,小心小聲地跳下椅子,輕手輕腳地走開,迅速地竄過草叢,利落地爬上圍欄,翻過去,跳到別墅外的大街上。
他揚起了手,招了一部的土,鑽進去。
「我可以睜眼了嗎?」
听著背後Kelly那一聲一聲的叫嚷,他頑皮地笑了一下。這兩個月來,他感到自己根本就沒離開過看守所,苦悶一直囚禁著他的心。現在,他暫時逃月兌,背上愛與希望編織的行囊直奔心蕾的家。
第十五章
「心蕾——」
當他敲開了她家的大門的時候,心底的吶喊再也抑壓不住了,沖天噴發,穿牆透壁。
「我說過她不在,你走吧!」心蕾的母親攔在門口,苦口婆心地勸他離開。
「不,阿姨,你讓我進去,你讓我和心蕾見個面,就見一面,我就走。」楊平心急如焚,他感覺到心蕾就在里面。
「楊平啊,你來了那麼多次,心蕾都不在,你就別再強求了。」
「那是因為她要避開我,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氣?阿姨,你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好嗎?」
「我……我怎麼知道呢?」心蕾的母親欲言又止。
「阿姨,你一定知道的!你告訴我,是不是心蕾還以為我是犯?我沒有,法庭判了,我無罪!」
「我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哎呀,緣分的事是不能強求的。」
「我們本來好好的嘛!怎麼就沒緣分呢?」
「那好吧,我就做這個丑角!心蕾她不想再跟你一起了,她要分手。」心蕾的母親說得狠狠的,但滿臉都是無奈。
「不是這樣的,阿姨,不是……」他兩眼淚光,無法接受似的喃喃自語,忽然,抬起了頭,像瞧到了誰似的,向屋內便是一聲大叫,「心蕾——」
心蕾的母親大吃一驚,不禁往後一望,心里大叫不好——後面根本就沒人。楊平就是趁著她這個不留意,箭一般沖了進去。
「心蕾!」他激動地叫嚷著,像一頭困在籠內的獅子,不停地在大廳中亂轉,狂躁不安,全然忘了所有的修養。
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我做錯什麼事情你是不可原諒的?為什麼你不贈與我死亡,這總比現在讓我見不到你好上千萬倍!你知道嗎?你這個狠心的心蕾、殘忍的心蕾。為什麼要躲避?為什麼?
他橫沖直撞,重復又重復地搜索著每一個房間,包括心蕾那一間瓖有綠窗欞的小睡房。但是,為什麼找不到她?為什麼?還有哪里沒有找?哪里?
陽台!對!陽台的門牢牢關著。她就在里面,一定是!
他不再思索,只是拼命用身子去撞陽台的木門。赤紅的臉,暴現的青筋,「砰、砰——」的聲音,巨如山崩,整幢大樓都戰栗了,還有誰的心可以靜如止水?
「不要撞了,小心弄傷自己!」心蕾的母親被他的瘋狂嚇壞了。
他怎會听,更不理會身上的疼,再疼也比不上心上的疼!這幾個月來的分離,使他幾乎崩潰,但他忍著、掩飾著,只是因為心中的那一點愛的星火。他認為他們的愛經受得住任何的災難,哪怕是天崩地裂。
「心蕾——」他嘶聲地吼叫,身體如天外的隕石帶著流火撞向了木門。
「轟!」門鎖破了,門板拍向牆壁,他重心不穩,向前趔趄了幾步,背部重重地磕在陽台的石欄上,每一節脊骨霎時都像被生生地鋸著。
他禁不住咳嗽了幾聲,撫著痛處,淚水奪眶而出︰陽台里,誰也不在!能見到的只是一張紫色的大床單,掛在灰白色的月光里,隨著夜風一扇一揚,像一只受傷的鳳凰翅膀,振翅卻難以高飛。
「楊平,我說了嘛!她不在。」心蕾的母親嘆了口氣,禁不住也抹起了淚。
他似乎什麼也沒听見,愣愣地望著那紫色床單站了許久,然後,才轉過頭來,默默然地竭力地控制著淚水。他傷心失望,卻也氣憤,一對眼楮怒睜著,又紅又腫。
「楊平,是我們心蕾配不上你,對不起。」
哪有配不上?我只想我們在一起!有什麼狗屁配不配得上的!他用手臂往臉上一蹭,把淚水都刮掉,挺起胸膛就往門外走。
走到大門口,他沙啞的聲音像潮水一樣漸漸漲滿了整個屋子,「我不知道什麼是配,什麼是不配。我只知道我的心有很多的傷口,她是最美的一道……我會等她的,我會等下去。」
「何必呢……」心蕾的母親還沒說完。便听到他蹬蹬地跑下了樓。她踽踽地走向門口,沒有去看楊平那下樓的背影,卻凝視著樓上的走廊,她的女兒從黑暗的角落中慢慢地走了出來,一臉的淚水折射著暗黃的燈光。
「心蕾,我愛你——」樓下的大街又一次傳來了楊平的疾呼,他的呼聲中帶著椎心之疼。
心蕾的母親再也抵擋不住這種鋪天蓋地的愛恨交纏,她被他的執狂和痴情軟化了,嘩嘩地哭著說︰「女兒啊,你就下去見他吧!」
「媽,三天、三天後就好了……」她仰天而泣,戰栗著咬了一下唇,咬出一道細細的滲血的傷口。
☆☆☆
近在咫尺,遠在天涯,就這樣,楊平再一次地和心蕾緣慳一面。
他走了,用最沉重的步子踐踏著自己濃黑的影子。身邊的車輛呼嘯而過,卻無法將他從悲傷中驚動起來,他甚至希望有一輛重型的大貨車就這麼地從自己的身體上輾過,把心也碾碎才好。
回到別墅,人走茶涼,只有燈火還在,一片喧鬧以後的死寂佔據了這幢豪華大宅的每一個奢華的角落,庭園內的花草也變了個樣,成了張牙舞爪的幽靈,貪得無厭地吸吮著情淚般的夜露。春天也有春天的可怕。
楊平的母親坐在曾經人聲雜沓的大廳內,一言不發,臉無表情。她看著自己的兒子一步一步地走回來,又一步一步地從她身邊走過,回到自己的房間,氣得肺都要炸了。沒有道歉。沒有關心。沒有感謝,他就是這樣對待她這個為他留了一大筆財產的母親嗎?今天辦這個舞會為的是誰?還不是為了他!這個沒有良心的兒子!
楊平確實旁若無人,只是「砰」的一聲關上門,這一關便關了足足三天。
這三天可以賺多少錢?一百萬、五百萬,甚至是上億!畢虹實在想不通這個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親生兒子,竟然把時間浪費在一個女人身上,竟然不把她的「展翼」擺在心上。第一天,她忍著,由著他放任自己;第二天,她仍然忍著,只是叫秘書打了一封曠工警告信,特意拿回家,放在他的床頭;第三天,他的辦公室里仍然沒有人影,她便終于忍不住了,匆匆地結束了一個會議,趕回家,門也不扣一下,便闖進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