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印煒煒對著手機喊道,急促聲音很快地便冷靜了下來。「喔——是你啊。」
她的淚水慢慢地停住了,她將自己更縮到藍色大抱枕後頭,突然覺得好累。
「嗯……沒什麼事。我在‘幸福’,你要過來嗎?」印煒煒悶悶地問完後,繼而不解地皺起眉。「這里有毒嗎?干麼每次邀你,你都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
因為你男朋友心里有鬼!聶柏倫欲言又止地在心里嘆了口氣,就是沒辦法開口說出那句話。
也許,她男朋友已經和另一個女人分手了吧。
「嗯……好吧,我一會兒就過去。」印煒煒掛斷電話後,表情已經慢慢恢復了平靜。因為工作壓力太大,她早已學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將情緒釋放掉,否則她會被壓垮的。
「你男朋友以後就待在台灣了嗎?」聶柏倫故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應該吧,看他們公司怎麼安排了。」印煒煒從藤椅里起身,走到吧台前。「我該走了,我跟他約了吃飯。」
聶柏倫點頭,低頭忙碌著,不想臉上露出任何落寞情緒。
「聶柏倫——」她喚了他一聲。
他抬頭看她。
她半張身子傾過吧台,拉住了他的手。
「謝謝你,你不會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她一瞬不瞬地看著他,雙眼認真地凝望著他。
「不客氣,朋友是做什麼用的呢?」聶柏倫淺淺一笑,緊緊一握她的手,便又快快放開。
他不許自己留戀太多,否則要是不小心露出了蛛絲馬跡真心意,那就連朋友也沒得當了。
聶柏珍看著他們兩人此情此景,白細小臉忍不住苦成一團。
「幸福」常客很多,但是會讓哥哥拉著手安慰的,卻只有煒煒一個。
煒煒承擔著病人及家屬的壓力,而煒煒的壓力則交給她哥哥。煒煒心里有事時,第一個述說的對象一定是她哥哥。
但是,煒煒和男友丁大川交往得還算穩定;而哥哥的學妹周念綺剛回國,最近經常在中午用餐時間來到「幸福」,毛遂自薦的味道相當濃厚。
現在到底應該怎麼辦啊?聶柏珍眉頭愈皺愈緊,咬著手指頭,真的很抓狂。
「我走了。」
印煒煒朝著他們兄妹一揮手,走出了大門,心情如同她每回從這里離開時一樣地美好。
她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和丁大川的感情順利,而且又遇到了聶柏倫這樣的好友。她的要求向來不多,只求日子能夠繼續這樣安和樂利下去,她便會覺得人生無虞了啊。
印煒煒忍不住再次回頭,看向店內——
丙然,她再度對上了聶柏倫那雙深邃黑眸,心窩自然又是一暖。
好了,汲取精力完畢。
印煒煒一笑,揮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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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春季空氣里,開始加入了夏日的暑氣,太陽的味道更濃了些。
「幸福」咖啡館的生意依舊要命的好,小小的庭院里也被迫擺上了兩張白色庭園桌椅,以供那些無法入內喝咖啡的人在外頭小坐片刻。
印煒煒一如過去的幾個月,在下午五點半,背著她尼泊爾風味的刺繡大背包,朝著「幸福」跑去。
不同以往的是——
印煒煒今天跑得很快,她跑到整張臉都脹得通紅,小骯也隱隱作痛了,可她仍壓著肚子,一步也不停地繼續往前。
「歡迎……」
聶柏倫才抬頭,看到沖進店里的印煒煒,他立刻放下了手邊的咖啡,走出吧台。
印煒煒分秒不差地沖進他的懷里。
聶柏倫的心被撞痛了,他呼吸到她的發香,感覺到她柔軟得不可思議的身體,他覺得自己在作夢,所以才會有著這般遭遇。
印煒煒正緊揪著他的衣襟,把他當成最重要的依靠。
他的手僵在身體兩側,想擁住她的雙肩,卻不敢舉起,怕太放肆的力道,會泄漏出他這幾個月來好不容易壓在心里的情感。
「怎麼了?」聶柏倫嗄聲問道,低頭看向她。
一雙水靈靈大眼驀地對上他,頓將他的心髒揪成死緊。
「文姊死了。」她說。
聶柏倫臉上表情頓時僵住,眼眶亦不自覺地發熱了。
這些日子,他听她說著文的點點滴滴,早把文姊也當成了朋友哪。
聶柏倫張開口想說話,卻擠不出一個字來,懷里的印煒煒則是已經顫抖到沒法子站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只能比她更堅強。
「文姊走得安穩嗎?」他擁住她的雙肩,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
「她是在睡夢里去世的,她看起來很平靜……好像還在睡覺一樣……」印煒煒的淚水濕了他整件白襯衫前襟。
「你還有什麼話想跟文姊說嗎?」聶柏倫輕聲問道。
「我早說了……她這幾天情形很不對勁……所以……」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雙足焦躁地跺著,難過得像是整個人都要炸開了一樣。
「文姊現在到另一個不用受苦的世界了,想想她在那里不用打針,沒有了病痛,她會有多開心啊。」
印煒煒哇地一聲,哭得更是唏哩嘩啦了。
聶柏倫不自覺地將她摟得更緊,因為不舍,也因為這是他唯一可以理直氣壯抱著她的時刻。
他要求的向來不多哪。
聶柏倫陪她站了好一會兒,見她哭累了掉不出眼淚了,他便攬著她的肩,將她帶到吧台邊她的專屬位子——
那個原本只專屬于他的綠色藤椅。
「坐吧,我煮咖啡給你喝。」他說。
印煒煒無意識地陷入藤椅里,摟過抱枕,把自己縮得小小、小小的。
「咖啡好了。」
印煒煒從他手里接過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啜著,目光怔怔地看著前方。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手里的咖啡杯被拿走,換成了一杯白毫烏龍。幾桌客人換了樣子,每天都來報到的王婆婆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可她仍然繼續一動不動坐著,任由心里傷口慢慢地結痂、痊愈……
幸好,有聶柏倫在,否則她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熬過來啊。
印煒煒的目光不自覺地移到正在煮咖啡的聶柏倫身上——
他比誰都懂她,知道她一定得把情緒釋放掉,才有法子重新開始。所以,他從不曾叫她節哀順便,從不叫她不要哭。
他只會靜靜地陪著她……
聶柏倫送完客人的咖啡後,主動地搬了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印煒煒對他擠出一抹微笑,伸手握住他的手之後,又繼續進入發愣狀態。
聶柏倫望著兩人互握的雙手,心跳加速了些。
知道她把自己當成避風港、知道自己能夠安慰到她,便是他最大的喜樂了,他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畢竟,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啊。
「柏珍呢?」印煒煒緩緩回過神,輕聲地問道。
「到樓上送咖啡給費朗了。」聶柏倫知道她開始復原了,于是強迫自己抽回與她互握的手。
有些事,太過留戀,便放不了手。
「那個無賴費朗又叫外送?他把柏珍當小女佣啊。」印煒煒故意揚高音調,一臉要找人算帳的表情。
「我看柏珍倒是照顧他照顧得挺開心,好像小孩玩家家酒一樣……」
鈴鈴鈴……
印煒煒的手機響趄,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後,皺了下眉。
「喂——」她接起電話後,又繼續賴回藤椅里,有氣無力地說道︰「你要干麼?」
聶柏倫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一猜到是丁大川打來的電話,便忍不住耳尖了起來。
「對,我現在很不好。什麼叫做‘又怎麼了’?」一股怒氣沖上印煒煒鼻尖,她氣到快要噴火。「因為今天文姊死了!文姊是誰?我至少跟你提過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