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竣天大哥在城南有座別院,還養了個小妾。最近小妾失蹤了,你差了大量的人在城內翻天覆地找人。」白月棠揪著手絹,杏眼桃腮盡是責難神色。
「除了她並非是我小妾之外,其余的都正確。」關竣天坦然地承認了。
「你們名不正言不順,又是孤男寡女,怎可同處一室?」白月棠氣急敗壞地說道。
「白小姐現在不也與關某同處一室。」關竣天冷峻的面孔閃過不悅。白小姐以為她是他的什麼人?從來都是她一廂情願,他從未對她許過任何承諾。
「我和竣天大哥現雖同處一室,但我的丫鬟陪侍在側,況且此時並未關上房門,自然不會有什麼話柄落人口實!」白月棠揪著手絹,愈說愈激動。
「蓮院里的僕佣們也足以證明我與她之間的清白,就連少謙也經常在那里出入。」關竣天淡淡地說道。
「應大哥也在那里出入?!那這個女子簡直是個人盡可夫的失節女子──」白月棠花容失色地嚷嚷道。
「住口!」關竣天重重拍著桌子,整個臉孔冷肅起來。
碧紗帳後的應采兒抱著自己的雙膝,把自己蜷成了一團。難怪大哥要讓她躲起來,她自小到大,都讓人保護得滴水不漏,幾時被人斥喝過如此難听的話語。
應采兒掐住自己的手臂,不許自己掉眼淚。
「關大哥,你別這麼凶哪……」白月棠身子嬌弱地一偏,幸而丫鬟機靈地扶住了她。
丫鬟眼尖地瞄見床榻邊的一雙鞋──不屑地冷嗤了一聲,好大的一雙腳哪!
「關爺,那姑娘的腳有我們小姐小巧嗎?小姐的腳可是連媒婆看了都要贊嘆的精巧。」丫鬟炫耀地說道。在這山西境內,漢人女子的纏足與否可是件生死攸關的大事。
「腳小腳大又如何?對我來說,女子是否纏足並不重要。」關竣天側過身子,對著碧紗帳後的嬌小人影說話。
應采兒聞言,開心地撫住胸口,卻忍不住好奇心的驅使,偷偷掀開了碧紗帳的一角──
「你的腳好小!」應采兒驚呼出聲,目不轉楮地看著那雙與手掌差不多大的小腳。
「那是當然。三寸金蓮、四寸銀蓮、五寸鐵蓮,我們小姐可是連三寸都不到呢!」丫鬟得意地看了碧紗帳一眼。
「會痛嗎?」應采兒小聲地問道。
「女子之儀態姿容,乃是最重要之事。」白月棠端莊優雅地挺直身子,硬是要顯出她與床上人兒不同的大家閨秀氣度。
「女子要注重姿態儀容,那男子難道不該注重嗎?那男人不也需要纏小腳嗎?」應采兒回頭對著大哥問道。
「大丈夫要行遍天下,怎能纏小腳。」白月棠驚訝地摀住唇,故意一臉無辜地看著關竣天。
「男子要行遍天下,那女子為何就該纏著小腳待在家中?」應采兒真的不明白了!她原以為女子都是被迫纏小腳的,這下才知道竟有人是纏得甘之如飴的?
白月棠瞪著碧紗帳內再度被問傻了眼──這是什麼問題哪!
「總之,女子就該以男人為天,三從四德才是最重要的。」丫鬟一看小姐答不上話,急忙出來壯聲勢。
「為什麼?」應采兒又問,她實在不懂。
「天經地義啊!」丫鬟忍不住大聲說道。
「是嗎?女媧有能力造天、造人,她也是女子啊,那為什麼女子依從男子是天經地義呢?」應采兒擰著眉,開始把問題轉向大哥。「大哥,為什麼?」
「由古至今,男子掌握了天下脈動,所訂下之法則自然都只對男子有利。女子無才便是德,正是最好例證。女子不受教育,愈不會反抗,也就愈益容易控制。如此陋習一久,女子的無能便成了一種天性。」關竣天愈說,口氣也愈加凝重了。
幸而自己當時和少謙打了個賭,否則今日哪來這個靈慧的采兒呢?
「那大哥為什麼讓我讀書呢?」應采兒把碧紗帳又掀高了一點,為的是想看見大哥的表情。
「這事說來話長,我們回去再聊。我們成親之後,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說。」他擋在碧紗帳前,低頭給了采兒一個微笑。
應采兒仰望著他,紅暈從面頰一路蔓延到頸間。她微乎其微地點了下頭,算是默許了他的成親之言。
白月棠聞言,倒抽了一口氣,她在丫鬟的扶持下,起身淚眼汪汪地凝視著關竣天。
「竣天大哥,你這樣教奴家如何服氣!她有哪一點勝過我?難道她的容貌比我好?還是家世比我好?」她方才沒有漏听那兩人的一句話,卻覺得今日的竣天大哥說起話來怪里怪氣的。
「我的好小姐哪,只敢躲在碧紗帳後的女子,能有什麼好容貌?!」丫鬟嘲笑著,就不信有人比得過她家小姐的美麗。
「容貌好壞,並非我能決定之事。難道我長得其貌不揚,大哥便會少喜歡我一些?」應采兒不服氣地說道。
「日積月累所產生之情感,本就不是外在容貌所能取代的。」關竣天再度把碧紗帳拉攏,不讓其他人有窺視的機會。
「你肯定是長得不好看,才不敢出來見人。而且一個女子居然被男人養在別院里,身世背景一定也很差。」丫鬟大聲地朝著床榻喊話。
「身世背景淒涼,已是夠讓人傷感之事,你如何能這樣若無其事地拿這話來欺負人?」應采兒交叉著雙臂,粉白面容開始泛上薄怒。
丫鬟被她的話堵得啞口無言,關竣天的臉上則揚起寵愛的笑意。
「是啊,這位姑娘被大哥收養,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白月棠急忙想抓回他的注意。
「可是,小姐,你的身世對于關爺可是大有助益啊!老爺和幫內的大老,對于關爺非老爺己出一事,總是覺得不盡人意……」丫鬟極力地想強調小姐的重要。
必竣天濃眉一蹙,眸光轉成闃暗──在商場上講究的是能力,而非血緣之親!
「關某感謝義父的收養教導。可我捫心自問,我對『太平幫』也算鞠躬盡瘁了。若是義父和小姐覺得關某需要靠姻親關系方能成就大事,那代表關某對于『太平幫』還有不足之處,關某願卸下幫主一職,請你們另尋高明。」他面無表情地說道。
「不!必大哥──」白月棠嚇得從椅子上站起來。
「幫主,春花說錯話了,請您見諒。」丫鬟直接跪在地上磕起頭。
誰都知道是關幫主將「太平幫」撐持成山西第一商幫,誰敢扯他後腿,白老爺必不輕饒的。
「拉蘇兒!」
此時,門外突然響起腳步聲與著急的呼喊。
必竣天立刻起身,繞過丫鬟,畢恭畢敬地上前打開了門,恭敬地道︰「王爺、福晉。」
「王爺、福晉?!」白月棠一臉訝異地看著曾于家中作客的簡儀郡王與福晉。
「白小姐。」簡儀郡王回應一聲。
「拉蘇兒呢?」福晉心急地問。
「我在這。」應采兒不安地小聲喚道,眼眶已經開始泛紅。
她很喜歡和阿瑪、額娘相處的那段時間,實在不該因為任性,而讓他們提心吊膽。
「妳跑哪去了!急死額娘了。」福晉急忙走到床榻邊,推開碧紗帳鑽入其中,激動地就把女兒擁入懷中。「額娘本以為你和關幫主一塊游玩去了,適才才知道你居然是私自一個人跑出蓮院的,你沒事吧?身子還好嗎?怎麼瘦成這樣?」
「額娘,對不起,讓您擔心了。采兒沒事,采兒福大命大,還遇到了神醫,身子骨已經好多了……」應采兒緊緊地回抱著額娘,母女兩人哭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