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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別逗了 第6頁

作者︰路可可

「炕上的火還要再燒熱一些嗎?」秋荷伸手探探石桌的溫度。

這間炕房里的榻座及石桌底下焚燃的全是最好的暖炭,一室的熱暖卻不會嗆得人難受。

「這樣很好。」關竣天把采兒壓在身側,探出一掌平貼在石桌上,滿意地點頭。「秋荷,你去沏壺茶過來給我。」他舟車勞頓了幾天,現在是有些累了。

「是。」秋荷看著這一大一小相倚偎的模樣,她淺淺一笑。

采兒的年齡,早該論及婚嫁了啊。關爺對采兒的好,采兒對關爺的依賴,任誰都看得出來絕不只是兄妹之情而已。

秋荷輕輕闔上門,炕房內的兩人再度獨處。

「大哥請用藥膳。」應采兒諂媚地把細白瓷匙送到大哥手邊。

「你把這碗排骨藥膳全給我吞進去,一滴也不許剩!」

必竣天瞪著她,瞪到她撅起了嘴,卻又不得不乖乖握著瓷匙,舀起一口藥膳湯放到菱紅唇邊。

「怎麼就沒有好吃一點的藥啊……」應采兒嘀咕著,柔軟小手和瓷匙的顏色幾乎是同一色的女敕白。

必竣天好笑又好氣地看著采兒每喝一口,便要吐出舌頭,把藥味全都散盡了,才有勇氣再喝第二口。

「你乖乖吃完了這盅藥膳,我便讓人再去幫你調制人蔘丸,如何?」他記得秋荷說過采兒愛吃那玩意兒。

「好!」應采兒眼楮一亮,猛點著頭,捏著鼻子猛喝藥膳。

「好燙!好燙!」她粗心地被燙著了舌頭,屋內又沒有冰水,急得她只好吐著舌頭猛吹氣。

她的怪模怪樣逗得關竣天哈哈大笑出聲,平素嚴肅形象在此時早已全然卸去。

這樣的她,多像個孩子啊!他方才因為憶起她「可能」要出嫁而不開心,其實是種不舍吧?養了幾年的寵物要送人,都會有感情了,況且是人呢?

當真如此嗎?是吧?!

「你就那麼愛吃人蔘丸?」他揉著她的發,完全沒流露出此時內心的天人交戰。

「我……我……人家是想讓身子變好,所以才拚命地吃那人蔘丸嘛。」應采兒吞吞吐吐地說道。

必竣天聞言,再度縱聲大笑了起來,笑到發辮全甩到了身前,笑得他向來穩重的臉龐映出了幾分年輕。

應采兒瞧著大哥笑出眼淚的開心模樣,看著他微亂著發絲、斜倚在榻邊的自在模樣,瞧著、看著、瞧著、看著……應采兒咬著唇,揪住胸前的棉襖,不明白自己心跳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劇烈。

「想讓身子變好?你的這等別腳笑話想騙誰啊──」關竣天深睿的眸似笑非笑地睨著她,伸手擰了下她的粉頰。「說實話,你為何拚了命似地吃人蔘丸?」

「唉呀……那……養氣丸好吃嘛!」應采兒想起那糖的滋味,不覺便咽了口口水。「摻了糖蜜和甘草,吃了整個人都暖烘烘地、甜滋滋的。」

「你這幾年不是不嗜甜食了嗎?」他怎麼從不知情?

「噓,別告訴別人哪。」小手蒙上他的唇,眼楮還小心翼翼地往門邊飄去。

「為何不能告訴別人?」

應采兒半側過頭,臉頰正好偎在他的頰邊,一對長長睫毛還逗人地搧啊搧地。

必竣天屏住呼吸,不讓她的過于貼近影響到他的思緒。他狂亂的心跳是怎麼一回事,義父之女白月棠,不也總是找盡理由想挨近他,可他從不曾如此……

如此意亂情迷過啊!

「大哥還記得幾年前,我吃了一整盒的桂花女乃油粉糕,所以蓮院里的姊姊們全笑我是個長不大的小娃兒嗎?」應采兒未察覺大哥神色有異,她雙手插腰,氣鼓了雙頰。「我最不喜歡別人說我像小娃兒了!」

「當小娃兒有什麼不好?」他挑眉問道,故作不經意地往後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當小娃兒當然不好,小娃兒可不能陪著大哥四處去經商歷險哪!」應采兒不服氣地大聲喊道,卻因為肚子的不適,而微擰了下眉。

她不愛當小娃兒,可也不大喜歡長大。長大了,身子變化了,她每回葵水來潮時,肚子總要悶悶地難受個一、兩天。

「小采兒,乖乖待在家里當個溫良恭儉的女子,等著大哥回來,有何不好?」他撫開她額間的愁結,根本舍不得她到外頭受一點苦。

「我不管,你親口答應過我──如果我的身子好了,你要帶我一塊出門談生意的!」她睜大眸子,氣鼓鼓地瞪著他。

「那只是戲言。」他一怔,沒想到采兒當真在期待。

「君子無戲言!」

應采兒氣紅了雙頰,激動地就要撲到他身上和他理論一番。

必竣天伸手抵住采兒的額頭,不讓她再靠近。

于是,她的身子被困在一臂之外,只能對著他咆哮低叫著──

「你說過要帶我走遍天下的。」應采兒奮力地用頭頂著大哥的手掌,卻怎麼樣也沖不到他身邊。

「何必一定要走遍天下?女子只要在家繡花、彈琴,日子就可以無憂無慮了。」他並不希望采兒到外頭拋頭露面,去接觸那些丑惡的現實。

對他而言,女子是否天生無才無德一事,早就不重要了,采兒就是采兒!

「大哥說的輕松!那是因為你不像我和蓮院里的姊姊們那麼親近,你自然不知道身為女子的痛苦。什麼妻以夫為天,如果那個丈夫是個混帳家伙呢?廚房管柴火的柳姊姊因為生不出兒子,就被丈夫打個半死扔進池塘,要不是少謙大哥救了她,她早就死了。女子只能依附著男子而活,我真討厭當個女子!」

應采兒抱著自己的雙臂,卻控制不住那股從骨子里冒出的冷意。蓮院里的姊姊們都有著一些讓人鼻酸的身世,所以才會賣身至這里做事的。

「大哥教過我,在听到別人的過往時,要用腦子去想想自己若設身處地時,該如何處理。我認真地想過,卻無法替姊姊們想出更好的解決之道。我不是神,改變不了天下所有人的想法……」應采兒苦惱地扯著發辮,一頭發辮全扯松開來。

幾縷長發披落在肩頭,襯得她一張明艷小臉愈發地柔媚動人。

「不是每個女子都會遭遇到如此悲慘的命運。」關竣天的大掌握住她顫抖的肩膀,心疼地將她往懷里一帶。

他和少謙的教養方式,矯枉過正了嗎?采兒竟連女人都不想當!

「不不不──」應采兒使勁地搖著頭,恍若「女人」二字正是蛇蠍。「我听著打掃的小翠姊姊說,外頭女子還時興把腳裹成什麼三寸金蓮、四寸銀蓮的,說什麼那樣方能覓得好夫婿。那要嫁不出去呢?踩著一雙被折斷的小腳怎麼種田、過日子?要是嫁得差勁之人,那樣的腳又沒法子逃走,難道就只能由著別人折磨嗎?」

她揪著他的袍衫,只覺得平日听到的女子悲慘故事全涌上心頭,悶得她胸口難受。

「姑娘家裹腳乃是漢人的陋習,滿人就不時興這一套。」關竣天低頭望著她小臉上的驚慌失措,不舍地拍拍她的背。

「我是漢人,不是嗎?」應采兒擰著眉,神色一怔。

「不。」關竣天凝望著她蘊愁的水眸,低聲地說道︰「你也許是滿人。」

采兒幼時發高燒之時,口里喊的全是阿瑪、額娘,她也許是滿人之後吧。

「滿人或漢人都一樣!反正,我不想待在家中當什麼女子!反正,你答應了要帶我走遍天下的!」應采兒大聲說道,任性地揪著他的手,要求他的承諾。

「你說什麼便是什麼,總之先把身子骨養好便是。」關竣天長嘆了一口氣,揉著她的發絲,無奈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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