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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寒暖妾心 第23頁

作者︰關月

布置得清新雅致的客房充滿了嬌柔的女性氣息,妝台脂粉一應俱全,明顯都是新近添置的,一邊已準備了盥洗用具及一盆熱水,令人不得不為他們的高效率叫絕。

封舞忙不迭點頭,只盼有個地方可以讓她獨處,哪還顧得上挑三揀四?

千紅滿意地綻出甜美的笑容,愉快地道︰「那就好。小舞姑娘,隔壁就是爺的臥室,你晚上要是做噩夢什麼的,只要叫一聲,爺一定會過來救你的。還有,這份是爺日常起居的時刻表,你拿去看一下,應該很有幫助。」

完畢。

分秒必爭的俏麗身軀輕盈地「飄」了出去,對自己在短短半刻內完美的完成了任務顯得非常滿意。

糊窗戶去。

門戶半掩的客房內,愕然抓著一張薄紙的少女慢了半拍才听懂她的言下之意,所有血液轟然沖上頭部,再次面臨走火入魔的威脅。

弈少爺,到底對多少人,又是怎麼說的她的事?

「司馬,你就讓我看一眼……」

砰!

最後一聲苦苦哀求被關在門外,江長天還想做做垂死掙扎,輕柔的聲音透過他趴著的門縫,傳了出來︰「不許偷看。」

小氣。

江長天搭眉撇嘴,老老實實地離開一線天,打消偷窺的念頭。

他只是想研究一下其他情人的相處模式,以及如何你追我趕,好找出自己一再被拒絕的癥結,顧帶改進一下自己追求心上人的技巧而已嘛,干嗎那麼凶?

話說回來,司馬從來都是不慍不火,脾氣好得可以當聖人,就算被惹惱了也不會對他怎樣,他干嗎這麼怕他生氣?

想是這樣想,江長天卻仍然只坐在門外的台階上,本分地等著門里的人出來。

小蓮花到底送司馬什麼東西呢?好想知道啊。

烏木為身,錚錚冰弦。素漆精雕,琴音清越。

這是一架古琴。

它造型古樸優雅,音質極佳,顯然價值不菲。

但與司馬山城中數量可觀的古今名琴相比,它不過是一架普通的琴。

普通的司馬山城隨便找找,都能拿出幾十架比它強得多的琴。

然而司馬昂一打開木盒,目光再也不能自琴上移開。

客從遠方來,贈我漆鳴琴。木有相思文,琴有別離音。終身執此詞,歲寒不改心。願作陽春曲,宮商長相尋。

琴是封舞送來的。

他凝眸屏息,星目中漸漸激起驚喜。

那點喜悅,最初如點點星芒,在清澄幽深的眸中越來越亮,奔騰澎湃如海洋。

一幀幀情景歷歷浮餅眼前。

她回眸淺笑,說道︰「弈少爺很好。」

她入懷悲啼,泣道︰「……我以為你不來了……」

她淚落如雨,問道︰「如果不嫁弈少爺,我還能做什麼?」

她輾轉病榻,低吟︰「君若清路土,妾若濁水泥……」

她含羞帶怯,言道︰「我來,送您一樣東西。」

她若有所待,斬釘截鐵︰「我,不曾戀過弈少爺。」

卻原來,從一開始,他便錯看了她的心。

因為心懷定見,所以他看不見,在他回到山城時,有意無意總在身邊的靈秀身姿;忘了深思,她眸中重愁,有幾分是思親,有幾分是悲己;沒有發覺,她苦守城頭,開始為他等待;也竟然忽略,她在他身上停留的目光……

司馬昂,你何其愚鈍!

她明明,只在他面前卸下防備,愁顏悲容,也只在他眼中放縱;她明明,從未因弈兒開顏,芳心似舟,飄蕩彷徨,一任苦風淒雨,何曾似得托檀郎;她明明,痛哭失聲,對他說「我一直等一直等……」

他卻一再一再錯過。

彼慮重重。

因為她是弈兒未來的妻,以為她視他如同一個長輩,認定她心許弈兒。于是退開,于是逃避,于是……就這樣放棄。

修長秀致的眉舒展開沉沉的愁,卻又壓上密密的心疼與自責,為她受的苦,為自己的粗心武斷。

自以為是不為她增加負擔,到頭來,卻令她加倍痛苦。

若不是小舞兒勇敢地跨出這一步,他與她,今生就此錯過。

溫柔清澈的眼消釋去深深的苦,卻又浮起濃濃的慶幸與後怕,為她終于站到了他面前,為他們險些抱憾終生。

他伸出一指,輕輕撫過平滑的紋理,輕喃︰「還好……」

還好小舞兒比他更清楚她自己的心意,還好小舞兒比他更有勇氣,還好小舞兒來到了他的面前,還好他們不會再錯過了。

木有相思文,琴有別離音。

修長的指輕拂琴弦,「叮咚」悅耳的音調來自古調《風求凰》,悠揚清越中流淌出的是無限柔情,優美的唇釁勾勒著柔柔的弧度,是全然的歡喜開懷。

終身持此調,歲寒不改心。

從今後,只有相思,不再別離。

這張古瑤琴,不奏別離音。

她千里送琴,送的,也是情。

九爺,能懂她的心思嗎?

封舞斜倚欄桿,美目映進樓外晶瑩的雪景,縴指扭成十個白玉結,翻來覆去,眼花繚亂,一顆心懸在喉嚨口。

她梳洗未畢,便有人在樓下,提高了嗓門聊天,摘要如下︰爺將自己獨個人關進了書房。

一刻鐘後,另外兩個人「經過」樓下,仍然高八度對講,摘︰爺還沒出來。

二刻鐘後,又換了兩個人,其中之一聲音宏亮無比,極似之前與人「咬耳朵」的「剪刀手」,摘要︰爺在房里彈起琴來了,可是沒人听爺彈過這首曲子,不知曲名。

然後,之前那一次,那位總管大人特地跑到這邊來詢問九爺的下落,立刻有人以十分端正的恭敬態度大聲回答︰「爺剛才背著一個木盒子出門去了。」

最慘就是最後這一句。

封舞如坐針氈,忐忑不安。

九爺該不會沒領會她的心意,當真以為她送張琴給他,試了半天音後,發現什麼問題,于是找琴行修琴去了吧?

她在司馬山城上百張瑤琴中挑了這張毫不起眼的漆鳴琴,可不是為了給長安的琴行找活干的。

秀美的俏容隱隱含著焦灼,玲瓏玉耳細細收集著窗外聲響,連人家夫妻拌嘴都偷听去了,卻不再有人「湊巧」路過。

九爺還沒回來麼?

她蹙眉含愁,卻听到輕巧的腳步聲自前庭向小樓走來,穿過那條長長的垂花廊,輕快地踏上木梯,向她這間房走來,一步步,似踏在她心上。

不是九爺。

九爺的腳步,不徐不疾,始終保持一定的節奏,憂雅閑逸,更因為他深厚的內功修為,輕悄無聲,不沾人間煙火氣。

而來人的腳步,卻似那個被九爺罰了掃地的萬紫,連急促的節奏也一樣,只是這次足音偏重,應是拿了什麼重物。

足音至門邊停了下來,脆生生的女聲喚道︰「小舞姑娘,小舞姑娘。」

封舞合攏窗扇,走回門邊,拉開門。

臉圓得似個隻果的萬紫漾開笑臉,甜甜道︰「小舞姑娘,爺遣奴婢來給您送東西。」

嘿,難得爺知情識趣,也知道「定情信物」是應該要互贈才有意義的。

嗯嗯,孺子可教也。

不枉她和千紅,三五年前便開始碎碎念叨,教他如何討女孩家歡心,早日為她們騙回個女主人來。

開心地抬手,亮出手上的禮物,期待著封舞會有欣喜的反應。

封舞垂眸,低斂的視線怔望著少女手中長方木盒,吐息轉急,良久,才輕聲道︰「放在桌上吧。」

退開了身子,也避開萬紫要她接過木盒的場面。

咦?為什麼小舞姑娘不太高興?

萬紫納悶的進了房,依言將木盒放在桌上,笑道︰「姑娘不看看是什麼東西嗎?」

上好檀木制成的木盒,由能工巧匠雕繪出精美絕倫的圖案,瓖嵌著價值連城的珠寶,用來當做禮品的外包裝,不但顯示出禮物的名貴,也體現了送禮人的誠意,小舞姑娘怎麼反而不高興起來了?封舞站在桌前,杏瞳死死盯住木盒,竭力控制自己莫在人前失常,玉手簌簌,卻難自禁,提不起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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