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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案齊眉 第25頁

作者︰關月

有多久不見小姐展眉了?

上一回小姐笑得燦然無憂,像是已隔了千百年那樣久了。

恍如隔世啊,這一次,她再不許任何人奪走小姐的歡顏,再也不許……

如果喬璇可以令小姐開懷開心,她該做的,不是如現在般為一些莫須有的小事跳腳胡鬧,而是竭盡全力,為小姐與喬璇排除各種阻礙,讓他們順利成雙。

即使……她有再多不舍……再多不舍……

薄弱的理智立刻潰不成軍,將螓首深深埋入,抱著腿輕輕搖晃,模糊不清的疑惑自低垂的秀發中逸出,無力而迷惘︰「女兒家,一定非得嫁人不可嗎?」

女子適齡而嫁,在她的觀念中(或是在所有人的觀念中),是如此理所當然的事情,雖然曾有過馮子健這樣的例子,當出現了喬璇這人品、才學、外貌、家世皆是絕佳的人選時,她仍是以為這會是小姐的好歸宿而努力撮合,然而到了今日,小姐真的動了心,她卻不由慌了神。

一定要小姐嫁人,真的是為她好嗎?會不會,她也像當年的老爺與少爺,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

如真理一般存在的認知,在對自己曾有的決定的質疑中,開始動搖,慢慢有了裂隙,不再牢不可破。

因為自己有了莫離,是如此幸運且又幸福,所以不放心小姐孤身一人,希望她也能找到心愛的人,身邊也有人陪棗這樣想著的自己,會不會太過自以為是和自私了呢?

卿兒愛憐的眼筆直地望著蜷成一團的嬌小身影,優美無瑕的粉色櫻唇輕輕彎起,畫成一道絕美弧線,柔得似可漾出水波︰「女兒家,當然不是非得嫁人不可。如果今日,我孤身返家,誓不再嫁,一定可以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安定的生活。」

贊同再悶悶地自床上的小女人處傳來︰「那倒是,試過前一趟,老爺怎地都沒膽迫小姐嫁人了。一定是小姐想怎樣便怎樣,只求你高興就好。」

卿兒揚眉,縴手捧起檀木幾上的碧玉盞,冰涼沁心的酸梅湯緩緩入喉,換來她淺淺顯露的梨渦,美若驚虹、輕雅如仙,悠悠開解的悅音徐徐如清風︰「那樣的日子,雖無大喜大悲,只要保持平和心態,一樣可以過得愉悅而快樂,也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不是沒有向往過啊,呆在馮府三余載,念茲盼茲,不過只是一份平和寧靜,那麼低的要求,在當時亦是奢望。

卿容容抬起臉,上好絲緞般順滑的黑發向後聚擾攏,露出忐忑的俏臉︰「那樣,真的會幸福嗎?

為何在她听來,那樣刻意保持平靜的生活也是一種悲哀,只是換了一種溫和、不易察覺的形式,無聲地侵蝕著女子的絕代風華,斷送一生?

卿兒淺笑以對,緩緩展開的笑臉無比美麗溫柔,卻不給答案。

如果一切都不曾發生,回到她待字閨中的時光,與容容兩個人,確實有過平靜而愉快的日子。

然而,受傷過的心隨著時間或許會慢慢愈合,刻在心版上的傷痕要淡化卻需要太長的歲月,那道痕,會一直提醒她曾發生過的事,昔作女兒時……昔作女兒時的無憂無慮是再也回不去了。

何況容容……

扁陰逆轉,溯回十多年前,她坐在轎中,與那被乃父推到街頭叫賣的小小少女兩眼相望,雖未有一言,卻清楚地明白著那少女的滿月復辛酸、一腔悲憤……

買下她,視她如骨肉手足,殷殷垂訓,教文習字,人言她對卿容容恩同再造,卻不知,容容對她亦如是。

卿家之富,旁人只道她珠圍翠繞、婢僕成群、一呼百諾,沒有人看得到,自幼喪母,父親忙于經商,兄長外出求學,只剩了一個卿兒,是何等寂寞冷清。

央父親為自己聘來西席,習文斷字、求知若渴般埋入書堆,專心向學,其實並非有什麼雄圖大志,想什麼巾幗不讓須眉,只為不想不看不听,父兄皆外出了之後的卿府,偌大的地方,竟是這般空洞荒涼,天地間只余她一人般的孤寂落寞。

都說卿兒天資聰穎、滿月復經綸、驚才絕艷,又有誰想得到,她炫目光環之下,其實只是一個怕極了寂寞的小女孩?

卿容容的出現,改變了那一切。

絕對的信任,單純的依賴,視她如至親,對她敞開心扉,沒有半點保留。卿容容被父親傷到麻木的心緒在她的溫柔呵護中軟化成水時,她如影隨形的寂寞也在有了容容的陪伴後風化成往事,從此無蹤。

朝夕相伴、同寢同食、形影不離,如此親密的兩個人,她曾以為這樣的關系可以終老,直到那天,初聞風莫離的存在。

首次使她意識到容容不可能陪她一輩子,不是父親告知與馮子健的婚期,而是風莫離的出現,讓她清楚地有了「容容會被一個陌生男人搶走」的認知,也許那種心情,就像兄長舍不得自己出嫁的心情一樣吧,也有過「容容要一輩子陪著我」的任性想法,但最終還是「要讓容容幸福」的理性戰勝,只是從此,也清楚地知道,容容,有著她自己的人生,不可能一生一世伴她左右。

溫柔似水的眼波掠過鑽進牛角尖兀自苦惱的小丫頭,為之莞爾。

如果她沒有猜錯,卿容容此刻,定是在「小姐若不嫁人,一個人會很寂寞」與「小姐若是又踫到個壞蛋,所嫁非人也會很傷心」兩者之間無比矛盾。

人,都是永不知足的啊,如現在,她擺月兌了馮子健,曾經的夢想垂手可行,卻又貪心地想要更多。與喬璇道左相逢,一路同行,兩心相許,她知曉了情愛究竟是何物,貪婪的心,企盼的便不只是那單純的平靜,而是相悅相知、不離不棄的濃情蜜意。

「有了。」卿容容縴掌用力一揮,連鞋都顧不得穿,赤腳爬下床,興奮地沖到卿兒身旁,星目熠熠閃光︰「我不嫁人,陪著小姐,小姐便不會寂寞了。」

虧她想得出。

卿兒清艷絕麗的秀容露出錯愕的神情,失控得差點要抓起案幾上的杯盞砸上她的頭,啐道︰「你發神經?不怕風公子拿刀砍你嗎?」

呃……卿容容縮縮小腦袋,想起風莫離絕對沒有那麼好打發,目光微黯,重新苦惱起來。

嗯嗯……嗯……哦……

有了!

她加倍興奮地抓住卿兒的袖子,目泛異彩︰「小姐也夸過莫離不錯吧?呵呵……」她徑自傻笑,為自己可以想出如此兩全齊美的辦法拍案叫絕︰「莫離也有夸過小姐呢……呵呵呵……」

這丫頭瘋了。

卿兒被她笑得頭皮發麻,不用听(當然也不敢听下去)都知道她的異想天開是什麼,板起俏臉冷冷道︰「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風公子看上去雖是正人君子,又焉知他背地里有否行為不軌、舉止不端呢?」

嗄?

卿容容從「美好」的幻想中清醒過來,暗想莫離的「行為」確實有點「不軌」,「舉止」也的確常常「不端」,亂慚愧地垂下頭,意思意思地為他辯解兩句︰「小姐,莫離人很好啊。」

而且,雖然她的醋勁很大,可是小姐的醋她是絕對絕對不會喝的。

那這樣不就很好了嗎?莫離不會生氣,她也不用擔心,小姐更不會寂寞……呵呵呵……真是三全齊美的良策啊,真的太佩服自己了,這麼困難的問題都能解決,太太太聰明了……呵呵呵呵……

真不知道這丫頭把她和風莫離都當成什麼人了。

卿兒沒好氣地翻起白眼,雖然是不雅的舉止仍做得嬌俏絕倫,讓不常看到她這一面的卿容容看傻眼,忘了繼續不切實際地幻想,呆呆听她柔雅卻冷然的聲音嗤道︰「若世間男兒皆薄幸,風公子又何以能免,三年五載後,容容紅顏消褪,又或是他新歡在抱,豈不亦被棄若敝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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