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好懷念少爺的壞脾氣啊。
洛陽至京城只需四五天時間,所以進京後不時便可見到這噴火狂龍的卿容容甜甜一笑,不當回事般道︰「不知道,大概在某座深山里追悼一下三年來的遇人不淑吧。」
卿別量一個箭步便沖到她面前來,俯下頭惡狠狠地道︰「那你在這兒干什麼?小姐身邊還有什麼人?」
卿容容睜大杏眼,極其無辜無邪︰「我來給老爺少爺請安外帶報平安哪。小姐身邊還有什麼人我就不清楚了。」
卿別量重重一拳砸上她棗呃,她身後的牆壁,怒喝︰「你不留在兒身邊跑來干屁,呃,其他的丫頭呢?」
老爺真可憐,又要補牆了。
卿容容同情的眼眉兜轉至把兒子留給柔弱無助的小丫頭對付、心安理得地與客人談笑風生套近乎的卿同恂身上,再閑閑溜回到暴龍身上,奇道︰「少爺沒見到她們嗎?小姐一出京我就沒見著她們了。」
再裝不知道啊,誰不曉得少爺親自教過的丫環第一門必修課便是︰將小姐的一言一行詳細回報,不準有絲毫遺漏。她才不信少爺會不知道對小姐獻了三年殷勤的喬公子的存在。
嘿,若不是她此趟行事借「邪異門」之力瞞盡所有人,只怕他早沖進京去,硬扛都把小姐扛回洛陽來了,哪會容她從中攪合。
離京之後,那十二金釵定將她們所知的及一路行程如實上報,所以卿大少才會想到寶貝妹妹現在身邊無人服侍,並為之跳腳。
卿別量噴火的銳眸掃過卿容容隱含得意的俏臉,眯了起來,沉聲道︰「誰和兒在一起?」
咦,少爺好像火氣降下來了,不行不行,怎能讓他冷靜下來、施展他奸猾的狐狸手腕。卿容容閑閑澆上一勺油,順帶還煽了兩下風︰「少爺盡避放心好了,有喬公子相陪,小姐一定可以玩得開心盡興的。」
卿府上下皆知,卿家這位大少爺其奸無比、算計人的功夫更是一等一。好在他亦是性爆如火,只要三兩下撩撥,就會氣得暴跳如雷、神智不清。只是除了與他斗法斗了十余年的卿容容外,其他人皆畏于他事後冷靜下來時陰狠的報復手段,無人敢冒死一試。
單是他氣昏頭時的怒火就可燒得人尸骨無存了,他們又不像卿容容,有免死金牌擋著,還是保住小命比較重要。
卿別量果然應聲「轟」炸開來,再在牆上轟出一個洞︰「就是有他在我才不放心。敢打兒主意的臭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快說,他們在哪?本少爺要把他的頭擰下來。」
她才不要告訴他,讓他去壞事。
「你!」犯上作亂的小拳頭轟上他冒火的俊臉,卿容容冷嗤道︰「前次小姐信了你的,喜歡了馮混蛋,後來才會那麼傷心。你這回再亂來,我就把你的舌頭鉤出來。」
嘻,敢這麼狂,當然是有人給她靠絡。
卿別量鐵青的俊臉氣歪到開始七竅生煙時,一直分心留意他們的風莫離長手一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身處險境的小情人攬至身旁,不敢苟同地對卿同恂皺眉道︰「卿老伯,令郎的脾氣實在有待改善。」
三年來時不時便被兒子狂轟濫炸一番的卿同恂苦笑一聲,敢怒不敢言地對著剛認識的忘年交小聲訴苦道︰「你還好,只需忍受一下即可,可憐我這把老骨頭,自這小子出生後便須忍他至今日、及,老夫之殘生。」
三年來,一想到將妹子誤嫁歹人便自責不已的卿別量對于始作俑者的親爹,極盡冷嘲熱諷之能事,罵得卿同恂已經一看他就有多遠便躲多遠,直嘆命苦。
滿紙荒唐事,一把辛酸淚啊。
卿容容偷偷失笑,決定已氣夠卿別量,轉向卿老爺,肅然道︰「奴婢八歲至卿家,至今已有一十三年。小姐對我恩重如山,待我情同手足。這些,老爺都是知道的了。」
其實在暴龍兒子進來之前剛剛听過她這篇「報恩論」的卿同恂心知她是要說給卿別量听的,無奈地「嗯」了一聲,被迫陪听一遍。
卿容容轉開眼,對上風莫離溫柔的眸,緩緩道︰「當日若非遇到小姐,卿容容如今不知是哪家妓寨中的殘花敗柳又或早已慘死路邊。小姐不但救了我,且視我如妹,食同桌、寢同床,循循教誨奴婢識文斷字,才有今日之卿容容。小姐待我之厚,可謂恩同再造。」
听她冷飯熱炒的風莫離不復頭次听到時那麼感受深刻,對著她隱含慧黠的杏瞳,極盡扭曲之能事地扮出無數鬼臉,逗得她差點破功,在這緊要關頭爆笑出聲。
卿容容及時忍下笑意,狠力扭了這小子一記重的,輕輕嘆口氣,成功地將情緒調換為黯然,要多誠懇便多誠懇地對上卿別量︰「小姐所嫁非人,奴婢何嘗不是焦慮萬分,只恨不能以身代之。只嘆縱殺了馮子健,亦換不回小姐歡顏。」
她搖搖頭,忍不住回想起那段不見小姐一點笑臉的過往,輕輕道︰「無論如何,奴婢都只想小姐能開心幸福。少爺應也是這樣想的吧,這一次不管怎樣,都讓小姐自己決定好嗎?」
看著卿別量回復清明的利眼,她坦然相迎︰「相信容容好嗎,喬公子真的是很好的人呢。要不要嫁給他,只有小姐才可以做主吧。」
見卿別量默然沉吟時,她復道︰「少爺應亦曉得京城中有多少人在打小姐的主意了。奴婢請老爺寫這封信,只是想防有心人借此為難小姐。若小姐有意喬公子,這封信正能代小姐堵住悠悠眾口。若小姐無意,難道奴婢還會拿著這信迫小姐下嫁嗎?」
她此次至洛陽,正是拿了喬璇求婚的定帖而來,請卿老爺回女方定帖。她是不知喬璇到底如何說服了喬閣老親筆寫下這柬帖子,不過喬閣老那舉朝皆知的筆跡確是如假包換。
而她要卿同恂寫的這一封,卻不會立刻交給男方,若卿兒不允這門親事,她會立刻銷毀,但若卿兒允了,這兩份定帖便是她與喬璇已定下兒女親事的鐵證,誰也不能說他們是未經尊長同意、擅自定親而以此作為媒姻無效之柄。
卿別量劍眉一軒,似要說什麼,卻終是不發一言地離開書房。
將他此舉看作是默許了的卿容容換上笑臉,向起先也是被她以同一番話打動、而同意寫這定帖的卿同恂道︰「老爺請動筆吧,可要奴婢為您磨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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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稱東岳,五岳冠首,例來是天下游客之首選。其雄偉壯麗,風景秀麗,人所稱道。
然卿兒此刻,惟一的感覺就是棗
好高好高好高啊!
暗暗咬住貝齒、忍下玉足傳來的陣陣刺痛,她仰首向上眺望,那處據說玉皇大帝老爺子光顧過的風水寶地,仍在雲深不知處。
掉頭回望,曲曲折折的小道蛇行蔓延,通向已變得模糊的康莊大道,顯現出她自清晨天未亮努力至日中的偉大成績棗耗時四個時辰,她此刻歇腳處,正是半山亭。
輕輕舒展著皮靴中的金玉蓮足,滿是欽羨的目光忍不住轉到正將今天一早要客棧準備的午餐擺上亭中石桌的喬璇身上。
與從開始登山起,每隔一個時辰便喊停、歇足一刻才肯繼續的她相比,背著兩人一路所需食水、干糧,且不時回頭照看她的喬璇,可就走得悠閑自在多了,亦顯出他過人的體力,更證實了風莫離送來的調查書上所言的,喬家這位貴冑公子,其實亦是位修為不俗的內家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