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沒忘記那天答應將軍和夫人的事吧?」巧意在緊要關頭上插上一句。
哦!又來了!她當然沒有忘,但真要以這種方式來履行她的承諾嗎?
這里近百名忠心的勇士們每一位都比她這個弱女子要有用得多,她這條爛命真的抵得上他們一起為她犧牲嗎?
值得嗎?
來不及讓她深思這個問題,左將已揚手一抽馬鞭,瓏月胯下的白馬仰天嘶鳴一聲,飛也似的載著瓏月往廢墟的方向前進,身後則有巧意努力的想跟上來。
不用回頭,光听這震天價響的呼喝聲也知道兩隊終於開戰,此時的瓏月更不敢回頭去望那慘烈的景象。
就讓馬跑吧!如父親所願,為了保住性命當個忘恩負義的膽小表,背離那些不顧生命保護她的同伴。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下定決心要逃命的同時,已有另一批人馬矗立在兩方對壘的戰場外,冷冷的旁觀他們的廝殺,仿佛在看著一出好戲,除非雙方打得不夠精采,他才打算親自上陣讓他們疲於奔命。
「他們遇上的是近幾年來橫行在這死亡丘附近的沙盜,听說手段凶惡無比,不過這商隊看來也不簡單,隊伍一點都不見紊亂,就像訓練有素的軍隊一樣。」沙浪站在閻滌非的斜後方,兩人同樣風塵僕僕卻不見一絲疲態。
「或許他們就是我們要找的也說不定。」
話語剛落,閻滌非就見到從那商隊後方沖出的兩匹馬,照那身形看來應該是女子沒錯。
看著那兩匹越來越靠近廢墟的馬,閻滌非露出這一年來第一個笑容。
「找到了。」
終於找到他最想要的獵物。
他策馬往戰場奔去,目標卻是最後方的兩個黑點,跟在他身後的沙浪馬上會意,對隨身親衛下指令,一到交戰範圍,只要有誰敢擋住閻滌非就殺。
戰況馬上呈現前所未有的混亂,原來的兩方人馬被後來沖上來的黑盔武士撞得頭昏眼花搞不清敵我雙方,到最後才認清在這戰場上沒有朋友,全都是非我族類,只有不斷的殺伐才能讓自己活命。
造成這一片混亂的閻滌非已經越過半個戰區,快馬過處全是被他的黑靈寶刀揮斬得不成人形的尸體肉塊,直到成功穿越戰區,剩下沙浪一人緊跟在後,余下的戰場成了黑盔武士的天下。
「不好了,小姐怏逃!他們追來了!」巧意先是听到後方馬蹄馳近的聲音,接著轉頭一瞧,差點沒嚇得摔下馬。
「就快到了,快呀!」瓏月當然也听到追兵迫近的聲音,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左將他們不可能會這麼不濟,竟然擋不住半刻。
但事實確實是如此,她也好怕,手上的韁繩更是不停的揮舞,只差幾步就到廢墟了。
但到了廢墟又如何?
身後傳來巧意落馬的聲音,她慌得想回頭——
「不要停下來!小姐快逃……是他們!」
巧意語焉不詳,但瓏月無心思索,到了廢墟馬匹無法繼續奔馳,她滑下馬連滾帶爬的往前跑,問題是,這樣跑就可以活命了嗎?
突然耳際生風,她知道對方有可以輕易追上她的輕功,而且已經追到她的背後隨手可及之處。
眼角余光瞥見一抹寬大的黑影,像是被風吹揚的黑色披風,巨大得隨時都可以吞噬她。
「不要……」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她尖叫著掩耳躲進一處傾倒的牆下。
「由得了你嗎?倪家小姐。」來人低沉的嗓子像是壓抑著某種強烈的情緒。
倪家小姐?!沙盜怎麼會認得她?
「想不到你也會落到這個地步呀!倪瓏月。」那人這次開口又多了點譏笑,像是跟她有著深仇大恨。
她想不通呀!她待人處世一向平和,何時會和沙盜結了怨?
不過她照樣把雙耳捂住,像掩耳盜鈴之人一樣可笑。
「你是要自己出來,還是要我像抓小狽一樣把你拎出來?」
她依舊不動,閻滌非探手抓住她的手臂,惹得瓏月驚叫連連,心急之下胡亂掏出身上唯一可護身之物,便要朝他揮刺。
誰知那把尖銳的匕首剛探出來便被無情的掃落地,落得一聲清響。
「哼!不自量力。」
「是你!」瓏月直到被人狠狠拽出來,才終於認出眼前的男子是誰。
「是我。」而他竟因此笑開。「久違了,倪瓏月,希望沒讓你等太久。」
第三章
這男人的頑強她是早就知道的,但他追逐的速度未免快得離譜。
「你是來殺我的?」
他淡笑不語,卻更引人膽寒。
瓏月倒抽口氣,眼角瞥見那把被掃飛落地的匕首,不管是不是不自量力,她撲到地上企圖拿回它——
「好痛……」小手剛踫到匕首便被一只馬靴狠心的踏踩住,力道雖不會踏碎她的手骨,卻仍痛徹心肺。
「你拿那東西想干嘛?殺我?還是自殺?」
他傾身撿起匕首,卻對這把似曾相識的凶器迷惑起來。
「放開小姐!」巧意這時也被沙浪拎了過來。
他沒理她,陰鷙的眼鎖定瓏月。
「這東西,你從哪里拿來的?」
「那是閻陽給小姐的!那一晚小姐什麼都沒做,你要找的人是我,是我叫人抓閻陽的——」
「你的話未免太多了點。」他彈指點上巧意身上的穴道,讓她只能乾著急卻有口難言、動彈不得。
「放開巧意!」
「你還有心情關心別人?」這可奇了。
「你要找人報仇找我就好了,別殃及無辜——啊!」小手被他更使勁的踩踏。
「我當然會找你,而且也已經找到了你,不是嗎?不管你逃多遠,事實證明……」他未語先笑。「我遵守承諾的能耐還是滿行的。」
咬著牙,瓏月軟語相求。「那就放了巧意。」
「為何要?」他幾乎想笑她的痴傻。「就算剛才那丫頭說的都是真的又如何?對我來說,是誰親手殺了閻陽已不重要,只要是將軍府的人,全都該死。」
「那就快殺了我啊!」
他搖了搖頭,像是對她的視死如歸很不能苟同。「我話都還沒說完呢!倪小姐。對你來說,閻陽只是一個人,但對我們來說,他卻代表了整個黑岩國,不是你想的殺一個人來抵命便可作罷。」
「你到底想怎樣?」
他不答反問。「先告訴我,你怕死嗎?」
「我……我能不怕嗎?」若不怕死,何必把自己搞得這般狼狽?
「怕嗎?」他要一個確定的答案。
「怕,我怕死!此刻的我比誰都怕死,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是小小的取悅了我,但還是讓我失望不少,我想念那個在牢里挑戰我的怒氣的勇敢女人。」
這人……這人到底想怎樣?
「所以我想給你一點回報。」
他的話很容易讓人誤會,但瓏月可不會傻傻的往好處想。「我不會因此感謝你。」
「哦!你會的。」他似乎以玩弄人為樂。
「我給你選擇的機會,你可以拿這把中看不中用的匕首再殺我一次,雖然成功的機會絕對是零;或者,拿這東西往自己的胸口刺,只要讓這匕首整支刺進你的胸口,我就饒了你,不管你是死是活。」
結果還不都是死路一條!瓏月狠瞪著他,拒絕接過匕首。
「不要?我以為我給你的選擇已經很慷慨了,就算再怎麼怕死,也該知道哪一種死法比較不痛苦,比較有尊嚴一點。」
她當然知道哪一種才能有尊嚴的死去,但她為什麼要稱他的心意?尤其在他肯定不安好心的情況下;更何況,死對現在的她來說是種解月兌,如果可以,她會毫不猶豫,但她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