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付。他說的是托付,換成普通人,一定會誤以為狐衣想把妹子嫁給他,還好他不是普通人,明白這是一副多麼嚴肅的重擔。止虛沉默著,既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
狐衣指一指偏偏命盤上模糊不清的一段,說︰「這個時候,我整整兩千歲。」兩千歲,他會遇到第二個千年劫,他無法預測會有什麼變故,偏偏命盤上的模糊不清,預示著她也會有某種劫難,那時,他或許不能在她身邊保護她。除了止虛,他再也想不出一個能遵守諾言,並且有能力保護偏偏的人。
「真是很想拒絕你。」止虛嘆口氣,說。他實在是,實在是不敢把這個麻煩惹上身,他一直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驟然丟來個大包袱,他恐怕會吃不消,但,唉——他好像無法推辭。
「多謝!」狐衣只能用這兩個字表達內心的感激。止虛這句話的意思,也就是,他答應了,有了這個承諾,他可以無後顧之憂地迎接即將到來的挑戰。不管發生什麼事,偏偏,我一定要你好好的。
「狐兄現在可以開懷暢飲了罷,」止虛將酒杯重新斟滿,「咱們莫要辜負了眼前美景。」
「止虛兄說得甚是,請!」
天上的星光閃閃爍爍投影在杯中,又被他們一點不留喝到肚子里。如果,所謂命盤,也可以喝到肚子里,消失掉,會很好吧?
☆☆☆
只要穿過這道水幕。
穿過這道水幕,獲取怨靈的咒念,她就可以擁有強大的力量,強大到可以打敗白昭拒的力量。偏偏紅袖拂過,水幕從中間拉開,她握緊拳頭,昂首走進去。
「你這一步跨過,要想回頭,就難了。」止虛不知打哪兒冒出來,攔在她身前。
「讓開。」偏偏冷言相斥。
「你這麼做,可有想過令兄?」止虛繼續勸說,「你該知道,怨靈附體之後,便與你相生相克,稍有不慎,就會被它們控制,狐衣一心一意只擔心你的安危,你卻要拿自己的性命胡鬧?」
「你胡不胡鬧,與你無關。」看他一副要救她于水生火熱之中的說教樣,真想賞一拳過去,打爛那張臉。
「不巧得很,你胡鬧的確與我有關。」止虛十分理所當然地說。
「為什麼?」她死不死要他管,他以為他是誰,他以為他幫過她就可以對她指手劃腳。
「不能告訴你。」止虛很親切地笑笑。
偏偏真的很討厭看見他笑,好像天塌下來也壓不到他,不對,他是神仙,天塌下來頂多摔到他,也好,摔斷他兩條腿,看他還怎麼跑出來管閑事。
「你不告訴我,那……我只有猜噦,」偏偏嫵媚地眯起眼楮,「你不是對我有什麼特殊的情感,所以來憐香惜玉的吧?你這麼關心我,我是否應該有所表示?」她柔若如骨的粉女敕小手像吐信的蛇盤上他的臉頰。這當然不是色誘,身為徒弟的魏然則在她的美色前都不為所動,師傅的定力自然不可小覷,她只是……
「你這樣是傷不到我的,」止虛溫和地勸告,「你的法力還不夠,即使是這麼近的攻擊。」
「總有一天,我會勝過你。」偏偏眼中的篤定比石頭還硬。
「我拭目以待。」止虛笑道。
「我一定不讓你等太久。」她的目標是白昭拒,就讓止虛成為她提高法力的陪練吧,有這樣一位對手,還真難得呢!
偏偏離開之後,又偷偷折回來,誰知止虛還在原地。看起來,他不是一時心血來潮,他是真的不允許她做危險的事。只要她稍有異動,他就會立刻出來,讓她的計劃屢屢未能得逞。
死神仙!臭神仙!偏偏窩了一肚子的火,怒氣在肺腑里膨脹欲裂,如果不趕快找個途徑發泄,她一定會被活活燒化了。
「止虛,我數三下,你再不出來的話,我就死給你看。」她手里緊握一把匕首,抵住自己的喉嚨,「一……二……」她那雙靈敏的眼楮警覺地觀察周圍,樹葉在風中輕輕抖動,一只小蚱蜢從一片葉子跳到另一片葉子,過于成熟的果實從樹上「咚——」一聲掉到地上……止虛沒有出現。
「……三。」偏偏數完三聲,止虛還是沒有出現,難道他算出來她叫他出來是為了發泄?是他把她氣成這樣,罵兩句會死啊?偏偏氣鼓鼓地放下匕首。他不現身是認定她不敢自殺,還是,根本就不在附近?既然他阻止她去那些魔性聚集的場所,那麼,就換個地方吧。
偏偏前往天界的途中,沒有遇到任何障礙,也許是她運氣好,也許,根本就是那個止虛在暗處動了手腳。假如她就這樣沖去靈霄殿,不知會怎樣?當然,她不會真的那麼笨,她現在想去的地方,是天命崖。
天命崖實在太高太壯觀,無論誰站在它面前,都像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點。偏偏到的時候,崖前已經立了一個小白點,也許是仇恨太深的緣故,偏偏大老遠便認出他是白昭拒,手里的匕首也就十分本能地射了過去。匕首夾著勁風,迅速攻去,快接近白昭拒時,被另一個身影截下。一成不變的青衫,一成不變的笑臉。
「你終于舍得現身了?」偏偏冷笑。因為抑制著向白昭拒出手的沖動,而微微發抖。現在,還不是時候,她的力量還太小。
錄命司認出偏偏是妖精卻沒有阻止,畢竟白帝與止虛真君都在,沒什麼可讓他擔心的。白如拒更是無動于衷,他看那些奇怪的文字看得入了神,完全無視旁人的存在。
「那上面到底寫了什麼?與萼淚有關對不對?」偏偏盯住止虛,問。
「我不能告訴你。」止虛平靜地說。
「你不能告訴我?」偏偏走到白昭拒面前,「那你告訴我,是不是那上面寫了什麼鬼話,所以你才跑去喝忘川之水?」所以他才會把萼淚忘了,所以萼淚才會痛不欲生。難道害得萼淚傷心欲絕,舍棄生念的罪魁禍首,居然是那塊大石頭?
白昭拒沒有任何回答,但是偏偏看出來,她猜對了,那塊所謂承載天命的崖壁,的的確確寫了什麼讓白昭拒離開萼淚的預示,到底是什麼,不重要了,她只知道,是天命崖讓她失去了萼淚,它奪走了萼淚的愛情,泯滅了萼淚的希望,是它把萼淚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她要毀了它。
長久以來凝結的怒火,憎恨,全都聚積在這一掌之中,破空而去。沒有人阻止她,也許,他們都不相信,她那點微末道行,可以損傷到天命崖。自渾沌初開,天命崖就屹立在這里,千千萬萬年,絕不會因為她這一掌,有什麼變化。
丙然,偏偏傾盡全力的一掌,只像有人伸手輕輕打門,悶悶地響了一聲,又歸于平靜……。
誰也沒有再說話,仿佛一切都變得死寂了……
一片死寂中,突然匆匆地響起一陣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無數細小的裂紋,不知何時布滿整個石壁,緊接著「轟——」的一聲巨響,無數碎石從崖壁上爆裂開來,方才堅不可摧的天命崖,傾刻間倒塌。
崖上不計其數的天眼四散驚逃。失去棲居的住所,它們從此無家可歸,四處流浪。
很久以後,塵煙才落盡,偏偏驚訝地注視著眼前那堆廢墟,一時難以置信。這面神聖不可侵犯的天命崖,就這麼,不堪一擊嗎?
只有錄命司知道,這不是天命崖遭到的第一次也絕不是最重的一次襲擊。大家都恨,恨那不可翻覆的命運,天命崖早就千瘡百孔了,只不過偏偏這一掌,終于將它導向末路。眼看這座石崖在他面前毀于一旦,他的心里,竟然升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這面石崖,包藏了太多隱密,太多無奈,他早已不堪忍受,那些記載在崖上的,深巨沉重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