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報警,一定要報警,然後把聯絡人找來!」
他們一路往上街,段耀凌的腳程飛快。
「霓霓,我不希望你以為……以為這是我跟母親合謀……」他邊上樓邊解釋。
今天過得太美好,美好得不像真的,他也想要每天都reset一次,沒有仇恨的生活是如此愜意。但誰知太夢幻的時光後,接連著就是最糟糕的夢魘。
如果夢魘成真,這將是霓霓「第二次」從天堂摔進地獄的經歷。
一次是意外,兩次是巧合,他無法形容內心的恐懼,他怕霓霓不再相信他。
唐貴霓看出他眼中的惶亂。
「不,這一次我不會那麼以為。快點上去,媽媽很危險!」
她的體力明顯地不如段耀凌,腳程慢了一大截。因此,當段耀凌爬上七樓,就看到每座電梯的門都被雜物卡著,電梯門開開闔闔,根本無法正常運作。
「我的天!」他一一踢開雜物,讓電梯下樓,方便等會兒警方或父親上樓。
然後,他听到一陣乒乒乓乓敲打的聲音,像是球棒重擊易碎品的聲響,接著是再熟悉不過的狂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母親!」他沖到那間透出亮光的房間。
「唐雙宜,你再逃啊!再逃啊!逃了十幾年,還不是被我抓個正著!炳哈哈哈,我砸爛你這賤女人的骨灰壇,你憑什麼搶走我丈夫,讓他為你立愛妻牌位?呸呸呸!」
段耀凌沖進那個房間︰心髒幾乎倏地停止。
眼前,一片凌亂。
放著骨灰壇與牌位的個別小房間,一片灰白粉霧,骨灰壇被打得粉碎,供在一旁的鮮花被那個號稱「半身不遂」的女人踩在腳底,一對白玉花瓶亦成碎片,牌位也被她踩在腳底下。
朱敏華揮棒恣意破壞情敵最終的棲身之所,她眼神狂亂,忘了她還活著,忘了如果她願意,她可以擁有一整個世界,她可以過自己的生活。
但她卻執意去找死去多年的唐雙宜的麻煩。
她捶著大理石牆,捶著供奉的佛具法器,撕掉段重皓寫給唐雙宜的每一封信,破紙、白灰、碎片,場面慘不忍睹。
「母親!」段耀凌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
「耀凌,你也來了,你也是跟我一樣,跟蹤你爸爸才發現這里的嗎?快,幫我砸,砸爛每一塊地磚,然後我們一起把這里燒了!」
「天哪,你做了什麼?」唐貴霓好不容易跑上七樓,氣喘吁吁地問。
看到眼前的一切,她心碎了,又急又怒,還有好多不甘心。
「你怎麼可以這樣侮辱我媽媽?」她激烈的顫抖著,淚水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撲簌簌地落下。「她生前,你不放過她,死後你還要糟蹋她?」
一串警鳴聲由遠而近飛奔過來。
朱敏華握著球棒,停止破壞的行動,輪流看著段耀凌與唐貴霓,最後狂亂的眼神停在他身上。
「噢!我懂了,你不是來當我的助手,你是個背叛者,你跟她是一路的。」
她說著,一棒朝唐貴霓頭上落下來。
段耀凌揉身而上,在被打中之際,用雙手抓住球棒。
朱敏華的精神正異常地亢奮著,力量奇大無比,他先是拿命去擋,然後從她手中搶走球棒,遠遠地丟出去。
「你這賤胚,你居然敢反抗我,你居然敢!」
「貴霓、耀凌?!」
兩個員警在樓下處理傷患,呼叫更多的警力與救護車,段重皓先行上樓來了。
他跑到七一六室,一眼望去,也呆住了。
「雙宜、雙宜……」他幾乎跪倒在地,多虧追上來的杜管家扶住了他。
他親手捏陶拉胚,象徵他要用雙手,一生一世保護心愛之人的骨灰壇碎了一地,愛人的骨灰四散,諷刺他根本無力守住最後的承諾。
「哈哈,我大功告成,你們全員到齊。」朱敏華看到丈夫痛苦的神色,得意地狂笑出聲。「後悔了吧?這就是你們背叛我的下場。」
「你太過分了!雙宜已經死了,你何必連她的骨灰都糟蹋?」段重皓怒問。
「問你啊!這個問題不是由你來回答最恰當嗎?」朱敏華抑不住地狂笑。
「你已經如願進了段家的門,成了我的妻子……」
「但她卻卑鄙地佔據你的心,讓你是生是死都想跟她在一起!」朱敏華指著另一個空下來的骨灰壇位置,那是段重皓留給他自己的。「我有什麼?我什麼都沒有!」
她毫無預警地朝唐貴霓抓去,長長的指甲成了最尖利的武器。
段耀凌連忙轉身用背部護住她,朱敏華抓爛了他的襯衫,在他的背上留下鮮紅的指甲痕。
「不要!」唐貴霓大喊著,感覺到段耀凌因疼痛而緊縮。「不要再傷害他了!」她心疼極了,知道這麼多年來,他所承受的都是這樣的待遇,她痛苦不已。
「讓開,賤胚!」朱敏華尖叫。「她媽媽奪我所愛,現在她連你都迷了去,我要修理修理她!」
「胡說八道!被奪人所愛的人是我媽媽,不是你!從頭到尾,你都是個卑鄙的說謊者、掠奪者、加害者,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朱敏華傷害了所有她愛的人,她再也不要替媽媽保守任何秘密,再也不要!
「媽媽根本沒有橫刀奪愛,更不是你婚姻中的第三者,早在段叔叔跟你結婚以前,他們就是一對,是段叔叔的家人嫌媽媽家窮,才不允許他們在一起。」
段重皓接著說︰「而你跟我的父母串謀,將我灌醉後,讓我糊里糊涂的跟你發生關系,硬逼我負責,要我娶了你。」
「是啊!我是用了手段,那又怎麼樣?那是因為我愛你啊!我從小就愛著你,但你眼里卻只有那個窮酸女人,她有什麼好?她窮、她家世差、她連我的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我不懂你到底愛她什麼?」
「我愛她溫柔,愛她有度量,愛她超凡月兌俗,不像你處處工於心計。」
「哈,你以為她就像你所看到的那麼單純嗎?她如果單純,怎麼會勾引到你這個錢多多的大少爺?」
「不許你再詆毀她!早在我娶你的時候,你就該放過她,我跟雙宜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你、對不起婚姻的事。」
「怎麼沒有?她故意不嫁,保持單身,讓你想死了跟我離婚不是嗎?」
「媽媽沒嫁,是沒有遇到中意的人,她不是想跟段叔叔藕斷絲連。」唐貴霓紅著眼,忍不住反駁。「在耀凌被送到媽媽身邊來之前,他們根本沒有聯絡。」
「不管我多愛雙宜,我娶了你,我就徹底遵守婚姻的誓言。」
朱敏華不屑地嗤笑。「你沒踫她,也沒踫我,那你豈不是性無能?」
段重皓紅著臉,極力按捺著怒氣。
「如果我早知道你這麼過分,我根本不會遵守婚姻的諾言。」
「少來了,如果你沒踫過唐雙宜,那這個小賤貨是怎麼來的?」她指著唐貴霓。
唐貴霓感覺到段耀凌全身一僵。
他原本只是靜靜站在一旁,護著她,听著過往相信的一切一一被推翻,長年的受害者變成了狠毒的加害者,第三者原來是最無辜的女人。
他感覺自己的過去正在崩塌之中,母親、父親、霓霓的對話,讓他的世界裂出了大縫,構築世界的磚塊一塊一塊地往下掉,然後破裂。
可是沒有人發現他的異狀,連唐貴霓也沒有發現。每個人的感覺都太混亂,甚至無法去推想、體會別人的感覺。
「貴霓是唐雙宜收養的孩子。」
「哼!我會相信才怪,我今天非撕爛她不可!」她推開段重皓,想要一把揪住唐貴霓的頭發。
「我不準你傷害她一分一毫。」段耀凌霍然回神,鐵了心要跟母親反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