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敏華瘋了似的對他又捶又踹又踢又抓,就連杜管家與段重皓都抓她不住。
「你這個吃里扒外的狗東西,竟敢為了這個小賤貨反抗我,也不想想是誰把你從貧民窟的育幼院里抱出來的,賦予你段家少爺的身分?就你一個小賤胚也敢反抗我?你不想活了!」
所有的人在那瞬間都僵住了。
「什麼?」段重皓困難地開口。「你說什麼?」
朱敏華的神情先是出現慌亂,想了想後,更狠毒地笑了。
「當時,你告訴我,你要到美國待產,之後就帶了耀凌回來,你……」段重皓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啊!我怎麼沒想到,這才是最棒的復仇啊!」朱敏華想了想,愉快地笑了。「你酒醉的那一晚,連踫都沒踫過我,我怎麼會受孕?到美國待產只是幌子,我是去找嬰兒,不會讓你起疑的嬰兒啊!有了兒子,你怎會跟我離婚?有了兒子,我就像多了個幫手,兒子是我手里的一顆棋啊!」
段耀凌全身變得僵硬,杜管家與段重皓都露出錯愕的神情。
「我……不是你們的兒子,」段耀凌毫無情緒地說道︰「所以,你偶爾會月兌口而出叫我『賤胚』,就是這個原因。」始終不明白的事,總算弄清楚了。
「所以你娘家的人,對你的『兒子』都不屑一顧?」段重皓也問。
「當然。我們朱家是血統何等高貴的名門望族,像這種被丟在貧民窟,送進育幼院的小雜種,誰要理他?要不是他有利用價值,連我都懶得看他一眼呢!」
朱敏華哈哈大笑。
「老公,謝謝你為了我們的婚姻守貞,不過我要告訴你,我就沒你那麼天真了,我前前後後包養了不下十個牛郎來伺候我,很舒服呢!」她轉向段耀凌。「『兒子』,雖然你出身低賤,不過你總算也幫過我一點忙,雖然吃里扒外,但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也讓我打得心情很爽,為了這個,我實在該說一聲謝謝你啊!」
「混蛋!」在一旁,一直都沒有驚訝反應的唐貴霓突然沖出來。「你這個混蛋,你怎麼可以傷害他?你怎麼可以?」
她想要狠狠地踹朱敏華幾腳,卻被段耀凌緊緊抱住,唯恐她反而受到傷害。
朱敏華看著不得動彈、一臉憤恨的唐貴霓,高聲笑著,狂肆笑著,段重皓與段耀凌表情各異,誰也猜不透對方在想些什麼,誰也無法開口說出第一句慰撫對方的話。
他們都是傷心人。
到這時,警方與「滄海觀」的管理人員才趕上來,處理這一場亂局……
所以,一直以來,根本沒有所謂的「復仇」,完全是一方出手、一方挨打的局面,而他是幫凶,他是打手,他一直在幫一個瘋了的女人,傷害他愛的人。
而這個瘋了的女人也不是他的母親,他只是個傀儡,手腳綁著線,被她牢牢操控著。
段耀凌沉默不語,他心里的世界崩塌速度成等比級數,急速上升。
回到公寓之後,他終於開口了。
「在她提到我不是她的兒子時,你並沒有很驚訝。」
唐貴霓回避他的眼神。
「你早就知道了?」
「對。」
這才是「背叛」,他心里想。「而你從來沒想過要告訴我?」他心里在淌血。
「我不能告訴你。」她輕聲喊。
「為什麼?」
「因為我答應過媽媽,絕對不能說,不能告訴你,也不能告訴段叔叔。」
「唐阿姨知道我不是我媽生的?她怎麼知道的?」
「她有個朋友在美國,無意中得知段夫人急著想收養一個華裔男嬰的消息。」
「她為什麼不揭穿?」他怒然低吼。「只要她說了,難道段重皓會甘願被設計嗎?」他無法再叫那個人「父親」。
唐貴霓雖然累,雖然深深自責讓媽媽的骨灰被破壞,但仍耐心的解釋。
「她不是不能說,是說了也沒用。段叔叔的妻子注定不會是她,就算不是朱敏華,也會是別人。她當時想,既然朱敏華愛段叔叔那麼深,深到不擇手段都要得到他,也許假以時日,他們會產生感情;就算你不是他們親生的,他們也會視如己出,但她不知道,段叔叔一直無法接納她,而她就把這筆帳算在媽媽的頭上。
「媽媽跟段叔叔一直沒有聯絡,直到你被傷得太重,朱家的人又不願接手照顧你,段叔叔才輾轉找到我媽,請她代為照顧。雖然他大可以找其他人照顧你,但是他相信,你是他的兒子,只要你接觸過我媽媽,你一定會明白他的選擇。」
唐貴霓一口氣說完,晃了晃,虛弱地坐下來。
段耀凌走來走去。對,他明白。兩個女人,一個溫柔得像春風,一個銳利得像刀刃,他太明白了,任何男人都會選擇被撫慰,而不是被傷害。
但也就是因為他明白,所以他被「母親」傷害得很深,她把所有的怒、所有的怨,都出在他身上,她找不到要「報復」的人,她就打他泄恨。
反正他又不真的是她的兒子,打死了她也不會流眼淚。
「媽媽說,你是所有人里面,過得最痛苦,也是最無辜的一個,如果她能力可及,她一定會像收養我一樣,把你收養為子,可是她已經自身難保了,而你又被段夫人視為最重要的籌碼,她絕對不會放你走,所以……」
他止住腳步。「等等,你也不是……」
他本來猜,唐貴霓是唐雙宜與段重皓的私生女,但听起來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我應該叫媽媽為『姑姑』。」她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我親生父親是她的大哥,很早就病筆,我母親無力撫養我,把我丟給『姑姑』就一走了之。」
「所以,我們都是局外人,莫名其妙被卷進上一代的三角戀情中。」
「也可以這麼說。」她喟然無語了。
如果她的真命天子注定是他,他的真命天女注定是她,換一種方法,換一個人生,他們還是會相遇。既然要相遇,為什麼走在一起的路要如此艱辛,充滿了荊棘,非得把彼此弄得遍體鱗傷不可?
他奇怪地笑了一聲,好像覺得整件事很荒謬,像一出鬧劇。
「你這個局外人,多少還有點牽連,但我這個局外人,卻真真正正毫無干系。」
「你不要這樣說。」
她好像從他眼中看到某道火芒被吹熄了,取而代之的,是有如北極寒地的堅冰。
「我爸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兒子嗎?」
「不,他不知道。」
他又哼笑一聲。「也對,如果他知道,也許早就離婚了吧!」
「耀凌……」她有些擔心地看著他,希望他不要亂想。
「別叫我,我甚至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本名。」他的眼神很陰郁。
「你別怪段叔叔,段叔叔其實是想保護你的,但是後來他發現,只要他接近你,段夫人私底下就會張牙舞爪,打你更凶,這可能是……在她進精神療養院的期間,他把你托給媽媽照顧所導致的結果,所以他只好要杜管家多留意你,為了你的安全,他只能選擇離你越遠越好。」
對,他記得從唐阿姨家回到家里後,有段時間,父親的確常常在家,常常問起他的功課,他受寵若驚,母親也看似溫柔多了,他以為好日子終於來臨,但是當父親出差到外地時,他卻被打得比以往更慘。
當時他才知道,母親比之前更狠了,她知道粉飾太平,再暗中修理。
丙然,父親的「興致」並沒有維持很久,他很快的又不再搭理他,後來他念完大學,他幾乎是用扔的把整個「勝太電子」扔給他,然後離家到鄉間別墅獨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