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脆來個『以毒攻毒』吧!」
她裹著大棉被下床,以便遇到「狀況」就能隨時縮進去「避難」。
她慢吞吞地從櫃子里選了一部甜蜜愛情片,「50firstdates——我的失憶女友」,拆開封裝,放進DVD播放機里。
房間里有一點聲音,感覺就不太寂寞了。這部片子的節奏其實滿輕快的,使她漸漸忘了恐懼,慢慢把棉被松開。
正當男女主角因為第一次相談甚歡而各自竊喜時,坐在電視前面的她,也跟著覺得好溫馨、好甜蜜,好像自己也陷入情網……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一陣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由遠而近在她頭頂升起時,已經忘了恐懼的唐貴霓忽然間感覺到涼意從頭頂一舉灌入,迅速抵達腳尖。
那種走步聲會讓人聯想到一種畫面——一個黑暗系美女穿著超高細跟鞋,緩緩走到熟睡的丈夫身邊,小腿一勾,拔下高跟鞋,猛然將鞋跟往丈夫的額頭一敲……
「哇!」她跳起來,沖到最近的對講機,抓起話筒。「喂?」
「您好,唐小姐。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
控管中心人員的精氣神永遠飽滿。
「麻煩你叫我樓上的住戶不要在這種時候穿著高跟鞋走來走去,喀喀喀喀的,听起來很可怕,你知不知道?」她嚇壞了,恐懼全化作一肚子氣。
「好的,我為您處理。」
幾個輕快的鍵盤聲響起,而後忽然間停止。
唐貴霓發誓,她听到對方的一陣抽氣聲。
「……唐小姐,您可能睡迷糊了,您樓上並沒有人在走路。」遑論還穿著高跟鞋。
「怎麼可能?」一陣陰慘慘的冷風吹進來,她打了個寒顫。
對方沉默了下,最後還是決定據實以告。
「因為您樓上的單位尚未出售,目前還是空屋狀態。」
天哪!那……腳步聲從何而來?
話筒從她的手中倏地滑落。
第四章
段家大宅的氣氛一向低迷,即使是在用餐時分。
這座城堡般的宅邸,被女主人點綴得金碧輝煌,細致玫瑰紋的壁紙,精雕細琢的家具,復雜編織的蕾絲桌巾,繁復華麗的水晶燈,出自波斯巧匠的地毯,每一樣都是極品中的極品,藝術中的藝術。
只是沒有溫暖。
每個僕人走路都是小心翼翼,幾乎不交談,目光也避免與任何人接觸。
即使他們將一道道的佳肴往桌上擱,為夫人與少爺布菜,食具也不會踫撞出聲,至於熱騰騰的蒸氣,似乎在一上桌就被僵冷的氣氛凍成冰霧了。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朱敏華看了恭立在後的杜管家,她的心月復大患之一。「你也下去吧!」
「是。」杜管家微微鞠躬,退了出去。
長長的餐桌兩端,一邊是朱敏華,另一邊是段耀凌。
只要母親的筷子還擱在筷架上,他就絕對不能開動,這是從小就用鞭子硬教到听話的「家教」。
他垂下眼睫,看著桌面,知道母親要不是听聞了什麼動靜,是不會連調十八道金牌把他召回來。
但母親那兩道視線,只是冷酷地盯著他。
「我听到了一些消息。」半晌後,朱敏華冷漠的聲音響起。「我很驚訝,我竟然是從娘家听來的,然而,你才是該對我效忠我的人,不是嗎?」
是了,母親的娘家。事實上,他的母系親屬從來沒有一個人正眼看過他,沒有一個人不想讓他的處境雪上加霜,從以前便是如此。
「請問是什麼消息?」他佯作不知,不讓自己流露出任何情緒。
打從他十七歲起,就開始培養自己的心月復,與母親對抗。而他成為「勝太電子集團」的總裁之後,母親安在他身邊的人手,與他暗中布局在母親周圍的部屬,更是多到令人難以置信,想像不到他們竟然是母與子。
「听說那個賤人的女兒回來了。」朱敏華重重一拍桌面。「你沒有話要說嗎?」
桌上的碗筷碟子全跟著向上一跳,但他不動如山。
「請母親訓示。」
「听說你跟她同居了。」
他神色不動,揣測母親究竟知道多少。
「你是不是忘了姓唐的母女是怎麼羞辱我們的?死了的那個,奪走了我的丈夫和雙腿,活著的那個,讓你父親對你視若無睹,而你居然讓她過好日子?」
「我自有打算。」
「你能有什麼打算?像你這樣的賤胚,看到漂亮女人還能不暈頭轉向,忘了自己是誰?」朱敏華氣得胸口直起伏,根本沒注意自己罵了他什麼字眼。「我要見她,明天就把她帶回來見我。」
「只是同居,名不正、言不順,她也配走進這里?」他不屑地說,下意識隱瞞住結婚的事。
他知道母親的盤算,段家大宅有許多黑暗的角落,要無聲無息的軟禁一個人,絕不是難事,至少他幼年被禁錮時,只有細心入微的杜管家找得到他,卻也無力解救他,只能任母親用暴力教他學會仇恨。
「就算名不正、言不順,她也拐走了你不是嗎?」朱敏華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你該不會是嘗了她的甜頭,在替她想開月兌之詞吧?」
「她給我多少痛苦,我都會加倍奉還。」他的聲音宛如來自冰窖。
「很好。她才剛回國內,又沒有親人,你要乘這個機會將她軟禁起來,我一定要看到她生不如死。」
「交給我,我知道該怎麼做。」他讓自己的聲音充滿了虐人的渴望。
朱敏華眼神犀利地打量著他,仿佛在評估他能不能實現承諾。
最後,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好吧!如果你需要任何『工具』,去找這個人。」一張名片被推過來。「我已經替你訂了一套。要教訓本性的女人,沒有比貞操帶更好用的東西了。」
段耀凌下巴抽了抽,盡量不表現出任何表情。
「我以為這種東西已經失傳了。」光是想到那種東西,他就反胃。
「不。」朱敏華惡毒的微笑。「貞操帶越來越精致,也越來越『實用』了,我哥哥就是用這一套,擺平那個同時找四個包養戶的小明星。」
他想吐!
「要是你想發泄,找其他女人去。」朱敏華驅動電動輪椅,離開餐桌。「再怎麼說,你對我還是很重要,我不希望因為她而弄傷你。晚餐你自己吃吧!」
他目送母親的身影進入電梯上樓,看著那張仿佛會長出牙齒亂咬人的名片發愣。
貞操帶?她怎麼會想出這麼令人作嘔的東西?光是想到要用這種東西對付任何女人,他都覺得殘忍無道,更何況她自己就是一個女人!
他不能讓母親得逞,更不能讓母親抓到唐貴霓,否則絕對無法善了!
「少爺,您不用餐嗎?」杜管家默然無聲地出現在他身旁。
「不吃了。」
「那我叫人把東西撤下去吧!」杜管家拿起那張名片,撕了又撕,放進口袋。
清脆的撕紙聲回蕩在死寂的大宅,段耀凌頓了一下,站起身。
「謝謝你,杜管家。」他瘩的說道,內心充滿感激。「你為我做的,比你以為的多更多。」
杜管家精銳的目光在鏡片後一閃。
「妥善照顧少爺,永遠是我的責任。」
等到大宅燈熄之後,段耀凌開車來到他與唐貴霓的「新居」。
他在車里坐了很久,不肯定自己為何繞了又繞,最後還是來到這里。
如果母親布了眼線在他身邊,他此趟前來,無疑是陷唐貴霓於危險。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親眼看到她此刻是完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