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瑞德譏諷的揚起了嘴角,「請別這樣,給我們的婚姻留一點可以回憶的尊嚴吧!在最後的時候饒了彼此吧!」
在黑暗中,方以敬的心髒猛跳,心跟著台詞而顫栗了。為什麼剛好是這部電影?為什麼是這段台詞?走過這段十二年漫長的婚姻路,她……也是這樣想的嗎?他不知道,也沒有勇氣去問。
今晚,她看起來很疲倦,不只是身體的累,還有灰心的、絕望的心情,對于這一切,或許,二十九歲的她也該倦了,對生活、對愛情、對婚姻、對親情,她總會多想一些,卻也總會有種深深的、莫可奈何的無力感。
今晚,她偶爾打開電視,看到這部老片子,回想起和以敬認識後沒多久,第一次約會時看的就是這部電影。
那時,看到這一幕,她的眼淚便嘩啦啦的掉了下來,在漆黑的電影院里,他遞過來的面紙卻止不住她的淚水,令他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你真愛哭。」
她仍是哽咽,他嘆了一聲,將自己的外套遞給她。「那你哭吧!」
她記得當時自己立刻破涕為笑,也才發覺這嚴肅正經的男人其實有顆溫暖的心,所以,當父親問她願不願意嫁給以敬時,她紅著臉不說話,父親則是呵呵直笑。
「我這寶貝女兒有眼光。」
初識他第一眼的感覺、兩人跳第一支舞的心動、婚禮中幸福的音樂像是仍在她腦海中飄蕩不去,那時的他笑得好開心,像真的很高興能娶她為妻。
而初秋的陽光灑在他們的家的影像、她在產房里痛得又哭又叫的情景,以及他滿臉的憔悴疲倦,兩人一起看著剛出生的書緯的模樣……
十二年轉眼即過,但能回憶的有好多好多啊!
眼淚不爭氣的掉了下來,她在省思、在回憶,關于他們夫妻生活的點點滴滴,她真的不能理解,既然有這麼多美好的過去,為什麼舒穎會舍得和結褵多年的唐勁江離婚呢?
和一個深愛的情人分手已是痛不欲生,而這人不只是情人,還是她日夜朝夕相處的丈夫啊!是此生除了父母、子女外,最最親昵的人啊!
在黑暗中,電視畫面仍播放著,听完了郝思嘉對白瑞德的告白,白瑞德的反應也是出人意外的,沒有如全世界影迷所希望听到的,他說出的竟是一個男人最誠實的反應。
「你真是個孩子。你以為說句對不起,過去的一切就都改正過來了?」
當郝思嘉緊抓住白瑞德問他要去哪里時,他表明了對于婚姻,對于這一切都厭倦了的心情。
螢幕中,郝思嘉急切的告訴白瑞德他,說她愛他。
唉!這是情人中最容易被原諒的三個字,真愛無敵,不是嗎?只要講出這三個字,就可以得到一切的寬恕和包容。
然而,白瑞德卻溫柔的,又無情的說了一句話——
「坦白說,我親愛的,我一點也不關心。」
方以敬震動了一下,不管過去是如何的刻骨銘心,到最後也只是一句「坦白說,我親愛的,我一點也不關心」。
一股淒涼感在心中升起,不安也自心底冉冉攀升,他臉色一白,試著緊緊的握住她的手。她沒有拒絕,但手心是一片冰涼潮濕,眼楮仍專注的看著螢幕。
他一直不是個善感多情的男人,他在感情的表達上木訥寡言,但他有敏銳的直覺,行雲今天異于尋常的舉止更讓他心里升起疑雲,仿佛這一切是有計畫的,而她想告訴他什麼。
當「TheEnd」的字幕出現,行雲已是淚眼婆娑,方以敬用袖子為她擦了擦淚。
這個動作同時讓兩人回憶起十多年前,兩人一起看這部電影時他遞給她面紙的情景。
「你覺得他們會不會在一起?」行雲哽咽的問。
他遲疑了一下。他一向實際理性,但在此時,卻萬分不願意將「不可能」三個字說出口。
她幽幽一嘆,夫妻多年,她怎會不知道丈夫沉默的答案,所以她小小聲的說著。「我也覺得他們不會在一起了,錯過了時間、錯過了機會,就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了。」
聞言,兩人竟都有一些感傷,兀自沉默了下來。
方以敬緊握著她的手,突然有股害怕的情緒竄起來,他覺得行雲有些不同了,自從她和那個男人……他一咬牙,硬生生的壓下了心里的酸意。
「鈴∼∼鈴∼∼」
悅耳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她震動了一下,看見以敬的黑眸正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她忐忑不安的起身接電話。
「喂。」
「是我。」低沉磁性的聲音揚起。
是宗品禛!听到這聲音,她的心髒一縮,下意識的掃了以敬一眼,但室內只有電視螢幕的光線,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他正專注的看著她,一時間讓她的心跳亂了序。
「有……有什麼事嗎?」
「我想見你。」他急切的道。
「不行!」她激動的回答,卻突然發覺自己反應太過,忙轉過身,壓低聲音。「我……我很忙,不能見你。」
「他在你旁邊?」
兩人都心知肚明這個「他」是指誰,她的沉默表示默認了。
宗品禛一頓。「你別躲我。」
她仍是靜默著,漫不經心的听著宗品禛的聲音,深切的感覺到背後丈夫灼熱的視線。
「行雲……」他焦灼的低語。「我很想你。」
她深吸一口氣,能感覺到宗品禛話語中的深情,但她沒有絲毫感動,只注意到空氣中益發不尋常的氣流。
她握緊話筒,冷冷的說︰「我有空再打給你。」
宗品禛自嘲的苦笑一聲。「好,我等你……一直等你。」
幣掉電話,她的心跳像雷鳴,她鼓起勇氣的轉過身,對上丈夫的視線。
方以敬沒有說話,只是一逕的瞅著她,讓她從指尖涼到了腳底。
「一個朋友來的電話。」她不安的先開口。
他依舊沉默著,在那對溫和卻又銳利的眸光下,她下意識的緊了衣服下擺。「好……好久沒見了,他想見個面,但是我最近忙……」
她的心思畢竟太過透明單純,禁不起他像審視,又像一切都了然于心的目光,她慌亂的解釋著,卻不自覺泄漏了心事。
「嗯!」他應一聲,臉上的神情終于緩和下來。「只是一個朋友而已,瞧你緊張成這樣。」
她松了一口氣。「我怕你誤會。」
他淡淡的笑了。「你有做什麼讓我誤會的事嗎?」
「沒……沒有。」她用力的搖頭。
除了一個令她意外的吻,其它的她問心無愧,真的,她無愧,她很坦然!
她該察覺出他話中有話的,但她因為太緊張,什麼也沒注意到。
沒多說什麼話,她走到床邊躺進了被窩里,兩眼失神的看著天花板。
方以敬也躺到她的身邊,臥室里仍是一逕的沉默。
「行雲……」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對不起……」
她靜默半晌,感覺到他呼吸的氣息加重,久久,她終于開口了。「沒關系。」
「我想抱你。」他小心翼翼的說,怕她會拒絕。
聞言,她的身子一僵,昨夜的記憶一幕幕閃過腦海。
他自嘲的道︰「你還是在生氣,我只想抱抱你而已。」
黑暗中,兩人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只能從聲音,還有共處多年的默契去猜測對方的心思。
「如果做錯了事,只是一句道歉就能挽回,那顯然太便宜了。」他借用電影里的話說,語意里帶著譏諷與哀傷。
聞言,她的身體放松了,半側過身看著他的側臉,突然對這樣的他感到陌生,沒有她看慣的冷硬表情,聲音也溫存而感性,最重要的是,他話里的嘲諷和傷感打動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