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畫的題名是什麼?」畢老板強迫自己將視線栘開,面對著行雲。
「是……夫……夫妻,我自己瞎畫的,畫的一點都不好。」她囁嚅著。
「怎麼會不好,那簡直是……讓人印象深刻,只要看過一眼,就絕對不會忘記。」他深吸一口氣,那畫的印象仍深刻的印在他的腦海里,灰暗得像個駭人的夢。
「不……我不喜歡,我想把它扔了。」
「別扔啊!傍我給我。」他眼里異常的狂亂嚇到了她。
她往後退,他的神情讓她害怕。「不,這畫是……是不賣的,也不給人,我要自己留著。」
「鈴∼∼鈴∼∼」電話鈴聲堅持的響了又響。
她不安的看了他一眼。「畢老板,我接個電話,你等我一會兒。」
她忙走進內室去接電話,當她再走出來時,卻發現畢老板已經離開了。她的視線轉向剛完成的畫,然而,畫架上竟是空無一物。
不!
她驚喘一聲,捂著心口,難以置信的瞪著那幅畫原該在的位置。她踉踉蹌蹌的奔下樓去。
「亞蘭……亞蘭……」
「太太,我在這里。」行雲慌亂的呼喊讓她心驚,她連忙從廚房里奔出來。
「你有沒有看到那個畢先生?」她急喘著問。
「哦!他剛剛走了。」
驚慌、恐懼緊緊的扼住了她的喉嚨。「他有沒有拿走一幅畫?」
「那先生拿著西裝外套遮遮掩掩的,看起來……還真像是拿了一幅畫……啊!太太,你要去哪里……」
她奔出去眺上車,一邊開車,一邊手指顫抖的打電話給畢老板,卻發現他的手機已經關機了。
當她一路開車到畫廊時,不敢置信的看著店門口貼著的幾個大字——歇業中。她懊喪至極,無助的用頭抵著方向盤,感到無力感像只小蟲子似的不斷啃咬著她。
他為什麼拿了她的畫?為什麼偏偏是那幅畫?那里面有她最隱密的心思啊!她不能說,不想說,也不願意說的話全都畫在畫里啊!
畫消失了,耗盡她的精神、感情所畫的一幅畫消失了,而且是被一個自己所信任的人這麼卑鄙無恥的偷了!
她咬著下唇,渾身輕顫著,覺得自己被一連串的黑暗所淹沒……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畫被畢老板拿走了,這讓她六神無主,像心愛的孩子不見了,她淒淒惶惶的找不到它。
看到以敬正坐在客廳里,她心里一熱,激動得幾乎要掉下淚來,但話到嘴邊,卻因為想到他昨晚的行為而硬咽下去,她撇過頭不去搭理他。
她的淡漠讓他的心情又是一沉。一早,他幾乎是落荒而逃,不敢在清晨醒來時面對妻子,但他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現在看到她眼里明顯的逃避,他臉一黯,沉默著。
在偌大的客廳里,兩人各懷心事的坐著,大半天都沒說一句話。行雲整個人還陷在煩惱里,沒察覺到方以敬若有深意的瞥視。
這時,來了一位意外的訪客,舒穎笑靨如花的走了進來。
「行雲。」
舒穎身著一襲高雅的細肩帶短裙,白底飄著淡雅的碎花,裙擺在膝上如蝶般翻舞,頸間系一條湖綠色的絲巾,銀灰色的細高跟鞋襯出她白皙縴細的腳踝,看起來雅致又動人,一副似乎要出遠門的樣子。
「怎麼了?你要去哪里?」行雲納悶的問。
方以敬的心髒撲通撲通地跳,直覺有什麼事不一樣了,舒穎的到訪會改變一些事情……
「我有個朋友在加拿大,我要去找他。」
「你要去多久?」她急切的問。舒穎一直是她的閨中密友,是她說話的對象,如果舒穎不在,那她的心事要跟誰分享?
「不知道,最少一兩年吧!短時間內都不會回來,要是一切順利的話,或許還會移民到那里去。」舒穎說得淡然。
行雲和方以敬同時大吃一驚,行雲上前緊抓住她的手臂。「那勁江怎麼辦?」
「我和他在辦離婚了。」她眉開眼笑的,舉手投足間淨是自信的風情。「以後得叫我舒小姐,不能叫我唐太太了。」
方以敬說不出話,一股壓力壓得他就快透不過氣來了,這消息在他和行雲間像投下了一枚炸彈,余波震蕩著。
行雲是一臉的震驚和茫然。「怎麼突然說離婚就離婚了?你們……不是好好的嗎?」
「什麼好好的,我和他不過是在一張結婚證書上寫下兩人的名字,他玩他的,我過我的,連住都沒住在一起,干嘛還要用一張紙綁著我,這麼一來,我們都自由了。」她聳聳肩,說得雲淡風輕,沒有絲毫的不舍。
「你……有男朋友了?」舒穎全身散發著她未曾看過的迷人光彩。
舒穎的臉紅了一下,但笑容更美了,像少女似的嬌羞神情,讓她想到了十年前舒穎初識唐勁江的樣子。
「他……在加拿大,我就是去找他的。」
行雲的心里涌起萬千的感慨,些微哽咽的說︰「你要過得好好的,我有空就去看你。」
「別擔心我,我會過得很好的,倒是你……」她意味深長的看了兩人一眼。「你自己要多保重自己,別忘了,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我就在加拿大。有空來看看我,我會想你的。」她拍拍行雲的手。
她怎會不知道老朋友的意思,行雲只是微微一笑。「好,我知道了。」
「我是特地來和你說一聲,現在我就要走了,你多保重。」
這就是舒穎,她總是瀟灑來去,明快又果斷,愛時干淨俐落,走時也不拖泥帶水,十年前和唐勁江閃電結婚,已是跌破眾人的眼鏡,現在又不聲不響的離婚,讓人連想喟嘆都來不及。
看著舒穎輕輕悄悄像一只小粉蝶似的步伐,走得毫不留戀,一點都不猶豫的準備奔向另一個未來,方以敬的心又略沉了幾分,轉頭看著行雲一臉的復雜神情,她是在羨慕嗎?是嗎?
「行雲……」
她一震,回過了神,剛剛的迷茫消失了,眼里已是平靜無波。
「我累了。」她長長的一嘆,倦意盡現。
今天像無頭蒼蠅似的找著被偷的畫,她又累又倦,踩著沉重的腳步,現在她只想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他的心一縮,她的淡漠和拒絕讓他有了不同的解讀,她……她厭了嗎?關于這個婚姻、關于他這個丈夫……
他錯了,他很懊悔,不敢相信昨晚自己竟會有那般像禽獸的行為,那有違他的理性,絕不是向來冷靜理智的他會做的啊!
讓他意外的是,兩人之間的門居然沒有鎖,或許是她忘了鎖吧!他諷刺的想,她可能恨不得不再看到他。
屋里是暗的,只有電視的螢幕是開著的,行雲坐在地毯上,雙手抱膝專注的看著電視。
螢幕里放著一部老電影「亂世佳人」,黑白的老電影有懷舊的氣氛,白瑞德、郝思嘉、衛希禮在螢幕里纏綿的演繹著愛情。
她听到聲音,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說什麼,視線又轉回螢幕上。方以敬沉默的坐到她身邊。
即使他早已熟悉電影的情節,但這是多年來,兩人難得能並肩看電影,所以他打起精神陪伴在她身邊。電影已近尾聲,這段是媚蘭死了,而郝思嘉正對著白瑞德表白,訴說著她的愛情——
面對著曾深愛的郝思嘉,白瑞德的神情是哀傷的,他表明了要離婚,要離開思嘉。
螢幕里的郝思嘉驚恐的大喊,「不、不,你錯了!全錯了!我不要離婚,瑞德,今天晚上我才知道,才知道我原來是愛你的,我就跑回家來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