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人才走近,北宮曄毫不容情地信手就彈了雪白額頭一記,以著看似無奇、實則精巧手法奪走她的酒葫蘆,反手一倒,醇香老酒「嘩啦、嘩啦」地就去祭拜土地公了。
「哇--」阿醨慘叫,飛快出手奪回卻已是搶救不及,滿葫蘆偷來的老酒在瞬間全給倒光了。「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嗚……她睽違一個月的良友佳伴,竟然就這樣被浪費了。
「才好得能下床就去偷酒喝!我不記得有解除禁酒令?」勾起俊朗微笑,北宮曄表情恁地明朗有禮。
「那、那是你自己說的,我又沒答應要遵從……」醉顏閃過一抹心虛,她訥訥地澄清自己立場。
「是嗎?」看來他們兩人有些問題該好好「溝通、溝通」了!輕哼了聲,北宮曄暫時放下她的抗辯,轉而對石亭內的眾人露出萬分歉疚的笑容。「二娘、旭弟、兩位妹妹,我想咱們王府內還不至于寒酸到養不起一個閑人吧?如果在我當家之下,讓大伙兒感到府里已經窮酸、破敗到這般不堪,那肯定是有啥滿足不了各位,容我向大家致歉……」
他說得情真意切、一臉歉容陪罪,眾人卻听得尷尬萬分,神色僵凝泛綠,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響應。
「大哥,我們沒那個意思!」總算北宮旭率先叫了起來。
「就、就是啊!曄兒,我們沒那樣想的……」趙水澐囁嚅接話,惶恐得罪了府中真正的掌權人物。
「表哥,我們……我們……」趙氏雙妹慌得結巴,一句話也說不完整。
「原來如此!」佯裝釋然一笑,好不謙卑。「那大概是我誤會了……」
「沒錯!沒錯!表哥,是你誤會了……」
「可不是!我們怎麼會覺得府里窮酸、破敗呢……」
趙氏雙姝忙不迭地應聲,兩顆插滿珠花、翠玉、金步搖的頭顱像搗藥般直點,真讓人替她們擔心會掉下來。
「那我就放心。」轉身握住一旁徑自哀淒,心痛地盯著地上被酒給浸濕、完全不理會眾人之間暗潮洶涌的阿醨的小手,北宮曄雲淡風輕地微笑。「阿醨,想不想上街去溜溜?」根本多此一問,非常篤定她肯定迫不及待地答應。
上街?注意力總算拉回,她果真含淚猛點頭。「我要!我要!」嗚……她被悶了一個月,今日總算出關,哪有不去的道理!
「很好。」唇角上勾,轉頭有禮地招呼道︰「二娘,恕我們失陪。」話聲才落,也沒等趙水澐應聲,他攬著人就邁步離開。
而自北宮曄出現就暗自竊笑的福兒呢?呵……她當然克盡貼身丫鬟本分,馬上追上某個貪杯嗜酒、此刻被王爺給哄走的主子身後……
呵呵……親眼目睹兩位表小姐吃癟、發窘的尷尬神情真是大快人心啊!
「……結果小姐趁著奴婢正忙時,溜到灶房去,待奴婢尋到小姐之際,她已經將一大甕廚子在烹煮調料提味的老酒給全偷喝了……」城內最大一家酒樓的二樓靠窗雅座處,福兒安立在阿醨身後,不顧主子頻頻打暗號,一五一十地將她如何取得酒喝之事,全給揭露。
完了!看來往後再也無法重施此招。阿醨縱然還帶著幾絲醉意,卻也清楚自己正被人告狀著。
「好樣的!」難怪下了禁酒令,喝令府內眾僕不準取酒給她,她還能喝得醺然成這樣,原來就是另闢門路,歪腦筋動到廚子烹煮調味的老酒上去了。也真虧她想得到這一點,他還真是疏忽了。
思及此,北宮曄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暗忖待會兒回去得記得吩咐廚子,將烹調用的老酒給小心藏好。
他這句「好樣的」到底代表什麼?笑了是不是表示不介意她去偷酒喝?阿醨搔著亂發,有些迷惑。
「阿醨,妳方才不反對到灶房去當小婢,是否就是打著有老酒可偷喝的主意?」這小酒鬼的思緒真讓人好氣又好笑。
「嘿!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蟲。」將她的心思全模了個透。
蛔蟲?她肚子里都讓酒蟲給盤據了,還會有蛔蟲的地盤嗎?北宮曄萬分懷疑,深邃盈笑的黑眸沉沉瞅凝著她。
「作、作啥這樣瞧人?」阿醨被瞧得粉頰酡紅加深,心兒怦怦亂跳,別扭極了。
敏銳察覺她難得羞赧的神色,北宮曄心情大好,正想逗弄個幾句,奈何小二正巧送上滿桌美食珍鱔打斷他的興致,也讓阿醨轉移注意力,在小二才退下之際,就朝令人食指大動的佳肴進攻。
「府里沒凌虐妳,讓妳餓成這樣吧?」瞧她餓死鬼投胎樣,以秋風掃落葉之勢的吃法,北宮曄舉箸傻眼驚嘆。
「若讓你連吃一個月的中藥補品,好不容易有頓較正常的餐點,我看你會不會像我這樣?」忙著塞食物的同時還不忘嘟囔反駁。這個月她可真吃補吃怕了,懷疑這一生的補品都集中在這個月吃完了。嗯……光現在想起那種味道就反胃。
說得像是逼她吃毒似的!若那些進了她肚中的名貴補品有靈有性,肯定哀泣某酒鬼有眼無珠、不識好貨吧?
「不知好歹!」信手彈她一記,北宮曄笑罵。
「每個人的好歹各自不同。」額頭再次「中標」,她有些暗惱回嘴。奇怪!明明他是個沒武藝的平凡人,為何她每次都躲不過他的襲擊?
「每個人的好歹各自不同哪……小酒鬼,妳倒難得說了句頗富哲理的話兒來。」若有所思地淡笑。
「人家每句話都嘛很有道理,就像……」驀地一頓,扭頭對經過身旁的小二叫笑。「小二哥,來壇竹葉青!」呵呵,這是最有道理的一句話了。
「是!馬上來!」小二哥彎腰哈笑,肩上布巾一甩,朝樓下櫃台大喊︰「二樓靠窗雅座,一壇竹……」
「慢著!」霍地橫來一道清朗男嗓阻止了小二哥。
「呃?」硬是止了聲,小二哥差點沒讓自己喉中的話給嗆著,一雙疑惑的眼轉向北宮曄。
「來一小壺就夠了。」慢條斯理地更正。
「是的!」小二哥再次大喊。「二樓靠窗雅座,一壺竹……」
「慢著!一壺怎夠我喝?我要一壇!」非常堅持。
「誰說是給妳的?那一壺是我要享用的。」笑眸瞅睇,說得好理所當然。
什麼?他話中意思是說她沒分嗎?阿醨聞言簡直不敢相信,才想開口抗議,卻又听他涼涼出聲--
「是我付的銀兩,當然是我作主。」眼尾瞟向小二,宣示誰才擁有主導權。
「慢著!我也有銀兩。」阿醨焦急直喊,打算自己付帳,不願受箝制。
「妳確定身上有銀兩?」詭譎笑問。
「當然!上回你給我的銀票還在身上……」小手往懷里一模,得意笑臉頓時僵凝。耶?她、她揣在懷里的銀票呢?怎不見了?
呵呵……總算發現自己身無分文了!北宮曄見她霎時間青澹澹的臉色,再也忍不住地哄堂大笑,久久無法遏止……自上回她升起離府返家的念頭後,他就悄悄將她身上的銀票全數給搜出沒收,好讓她礙于沒盤纏無法不告而別。
扁瞧臉色,小二便知她身上沒半個子兒,當下毫不猶豫就對樓下掌櫃大喊。
「二樓靠窗雅座,一壺竹葉青!」有錢才是大爺可是至理名言哪!
小二哥吆喝一聲後,迅速閃身走人,識相地不介入兩位貴客的紛爭中。
「我的銀票呢?我的銀票呢……」模遍全身上下,就是找不到一丁點兒的蹤影,她頓時萬念俱灰……嗚,天要亡她!本來還打算在王府內騙不到酒喝,就要溜上街來買,沒想到……嗚……老天爺擺明和她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