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不要啊!」不舍慘叫乍起,隨即一抹圓胖身影從竹屋內竄出,噗咚一聲,也跟著跳進湖水中試圖搶救。
就在圓胖身影竄跳入湖的同一時間,另一抹頎長身形也從窗口閃出,以著快如流星之速飛掠而去。
「……人生得意須盡歡,嗝……莫使金樽空對月……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天氣晴朗、萬里無雲,王府內的醉酒高歌再次飄然響起,蕩啊蕩地蕩進了書房內,兩名男子的耳中……
「不是下了禁酒令?」夜影眉頭一皺,有些受不了睽違已久的嗓音重現江湖。
「看來是有人不遵從了!」北宮曄真是好氣又好笑。這小酒鬼足足養了一個月的傷,好不容易身子復原到可以下來活動,就偷跑去喝得醉醺醺,真是讓人對她放松不得。
「真沒見過哪個姑娘家像她這樣嗜酒如命,鎮日沉迷酒鄉的……」批判聲稍頓,隨即難得地微微上勾。「不過心思倒是單純良善,若小姐還在世,肯定也會喜歡。」這是他最頂級的贊美了。
明白自阿醨舍命為他擋刀後,夜影對她的觀感已然大不相同,北宮曄聞言,朗笑起身--
「夜影,只要我喜歡,姊姊也會喜歡的。」話落,人欲離開書房之際,在門口處驀地又回首詭譎一笑。「再幾日就是姊姊的忌日了,我打算帶阿醨一同進繡樓。」
「為……」濃眉大皺,不是很高興。在北宮曄還沒正武確立她在王府的身分地位前,夜影認為她尚無資格。
「別問為什麼!」彷佛早料到他是這種反應,北宮曄一口截斷他,嘴角蕩漾著笑紋。「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早已確立,再說……也許屆時會有啥大驚喜也說不定。」
充滿謎意的一席話方落,他便帶著笑意打算揪出某只醉醺醺的酒鬼,留下夜影一人徑自大惑不解地擰眉苦思……
☆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小姐……」彎彎曲曲的回廊下,福兒苦著一張小臉,緊追搖搖晃晃地踩著醉步高歌的縴影,眼淚幾乎都快淌出來。「妳……妳怎麼可以趁人家忙兒時,去偷酒喝?」嗚……王爺會怪她福兒沒克盡職守、顧好小姐的!
「福兒,別、別緊張……嗝……」遲緩轉身瞅著緊追不舍的小丫鬟,阿醨打著酒嗝,醉眼瞇瞇直笑。「我……我只不過小嘗了一丁點兒……不要緊的……」
什麼一點點?一大甕老酒全下肚了,還說一點點!埃兒苦得快可以滴出汁來,千求萬求地拉著她。「小姐,我們快回房去歇息吧,若讓王爺瞧見就不好了!」
「瞧見就瞧見,有啥關系……我……嗝……我又不怕他……」轉身跌跌撞撞地又往前走。
「小姐,妳要去哪兒……我們快回去啦!」嗚……小姐不怕,她福兒怕啊!
「我……我被困了太久……要四處走走……」根本不理勸阻,任由福兒追在後頭哇哇大叫,阿醨胡亂晃啊晃的,不知怎地,竟讓她不小心給晃到了一座百花盛開的花圃。而花圃中鋪著鵝卵碎石小徑的盡頭,赫然有座精巧雅致的石亭,石亭內此刻正坐著三女一男。
「哎呀,都是面熱的人呢!」遠遠望去,里頭坐著的可不是趙氏雙姝、趙水澐和北宮旭四人嗎?阿離搔著腦袋瓜憨笑,醉歸醉倒沒傻得自動迎上前去惹人嫌,不待福兒哀求,自己已經自動轉回身就想走。
呵……她可還記得在大廟前和在書房時,趙氏雙姝臉上的厭惡有多明顯。
「站住!」驀地,一道嬌斥自石亭內傳出。
咦?是在叫她嗎?微愣地指指自己,得到福兒驚慌的點頭確認後,阿醨這才轉身朝眾人之處瞧去。果然看到趙姮姮站起了身,一臉的驕縱蠻橫瞪視她。
最近一直在養傷,沒機會和趙氏雙姝踫面,應該沒得罪她們的地方吧?搔頭苦思,阿醨倒是很老實地靠了過去,沒想過她其實可以不用里會,大可徑自走人。
「小姐,我、我想妳還是別過去……」緊跟在她身邊,福兒小小聲警告。這趙氏雙姝在她們丫鬟中的評價並不好,可難伺候的咧!這回將小姐叫過去,真不知要怎生為難?
「不過去不好意思耶……」人家都在叫,自己也听到了,總不能當作沒听見吧?
聞言,福兒不好多說什麼,只好跟著主子一塊兒過去了……
「妳--站在那兒不準踏進來。」才見阿醨來到石亭外,趙姮姮就嫌惡地命令,同時氣呼呼質問。「還有,妳何時才要離開王府?竟然還有臉住進表哥的院落,真是不知檢點!」
「沒錯!簡直不要臉!別以為替表哥擋了一刀就可以賴上他!」難得姊妹情深,趙姍姍同仇敵愾地聲援。
話說這段日子,趙氏雙姝心頭火可真是狂燃。她們萬萬沒想到那一夜刺客來襲是她替北宮曄擋刀的,更怎麼也沒料到就因為這樣,北宮曄竟讓她住進自己的院落來悉心看顧、照料,真讓她們姊妹倆不禁暗妒在心,深恐北宮曄被這個半路殺出的奇怪姑娘給搶走。
賴上北宮曄?她有嗎?腦袋瓜有些醺醺然的阿醨,霎時間疑惑苦思。
「姍姍、姮姮,她是曄兒的救命恩人,不許妳們無禮。」趙水澐深感她們言詞過當,亦恐有人到北宮曄那兒去告狀,不禁緊張斥責。
「姑母,我們又沒說錯!」趙姮姮不馴地抗議。
「就是啊!她擺明就是要賴表哥……」趙姍姍亦嘟嘴反駁。
原來那夜撲身救了大哥的就是她啊!北宮旭深感興趣地瞧了她好幾眼,只因事發當時,他雖在現場,然而因驚慌躲在樹後、再加上夜色昏暗,是以並沒瞧清楚她的長相。
「姍姍、姮姮,妳們太……」趙水澐不具任何威嚴地想叱喝,然而卻先被兩姊妹給譏諷、搶白。
「我們王府才不養閑人……」直接以王府主子自居。
「可不是!若真想賴下來,灶房那兒听說缺了個幫忙的小婢……」故意笑話諷刺人。
兩位表小姐太過分了!王爺對阿醨小姐是如此地重視,沒想到表小姐們背後卻惡意糟蹋她!埃兒氣得渾身發抖,才想挺身護主,不料阿醨卻先開口了--
「到灶房去也不錯啊!」她剛剛才從那兒轉回來呢,真是一個好地方啊!醉眼瞇瞇盈滿雀躍,阿醨出人意料的回答讓在場所有人不禁一愣。
「小姐,妳醉胡涂了嗎?」福兒率先跳腳,不敢置信她任人嘲諷不打緊,竟然還贊同對方言論。
「哎唷!听听這賤民說的是啥?可真打算死賴在王府不走,硬要巴著表哥了?我們王府可容不下不知羞恥之人……」趙姍姍譏諷嘲笑。
「我想,北宮家想留誰作客,尚不需煩勞兩位妹妹操心吧?」驀地,一道清冷、斯文的輕笑聲隨著不知何時赫然出現,朝眾人走近的俊逸身影,緩緩而來。
這聲音……在場眾人忽聞這道嗓音後,人人臉上均是一僵,表情各異……
但見趙氏雙姝神色泛青難看,既尷尬又驚疑北宮曄不知听去了多少?至于趙水澐則一臉害怕、憂慮,眼底閃著驚駭不定的眸光。而北宮旭雖不像娘親那般惶恐,但臉色多少也有些不自在;唯獨福兒卻心中大喜,慶幸那緩緩步來的身影真是來得好、來得妙。
那麼當事人--阿醨呢?
只見她一臉醉意盎然,不關己事地呵呵憨笑,抓著系在腰間的紫葫蘆仰首灌上一大口--當然!里頭裝的可是她剛剛偷倒進去的老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