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跟著左邊的鬼卒走了吧,你會投胎在一個富足的人家,日後有一個疼愛你的丈夫。」
就這樣了吧!她跟著左方的鬼卒走了一步,又回過頭來猶豫地低聲問道︰「我還能見到他嗎?」
「孩子,你與他情深緣淺,別再記掛了吧。」
「就連一面都不能嗎?」她遲遲疑疑地又問了句,頰上是一片冰冰冷冷的濕意,做了鬼還是會流淚的。
「你若走了另外一條路,或許與他還有一面之緣。可這女娃自幼多難,半生崎嶇。你們見面了,若是他沒能把你認出來,那你後半生都得吃丈夫的苦頭。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好好想想吧!她眼楮望著左方的鬼卒,腳下卻一步一步跟著右方的那一個走去。
第二章
許珊迪情不自禁地又對著街邊明亮的櫥窗再一次打量自己身上的新裝。
那是巴黎一位知名服裝師的作品,十足的女人味,粉女敕的色澤讓原本就麗質天生的她更加嬌艷不可方物。
這自然是花了她好大一筆銀子。不過,沒關系,她花得起,特別是為了待會要見的人,她是怎樣都不會吝惜的。
終於又可以見到他了。她等這一天又等了好幾個禮拜,生怕他去別的地方交易,又生怕他找了別人。
其實就算他不付錢,她也願意的。雖然上頭一定是不肯的,而他一向都是透過俱樂部約時間的,從來不會和小姐私下傲交易。
款款走進飯店大門口,門房有禮地對她點點頭。她在這兒出入這麼多回,他多半也知道了自己的身分了吧?
知道就知道吧!做她們這一行,若是太在乎旁人想法,是自找苦吃。
她搭電梯直上五樓,走到約定好的房間,舉手敲了兩下。
那個她思念多時的人影很快的開了門。
「你來了。」他淡淡地打招呼。
待她進門,他輕輕地把門閣上。
「亞歷,謝謝你再找我。」她真心誠意地說,不想把用在別的客人身上的虛言巧語拿來對他。
她盡可能地不說任何假話,雖然,她想他是毫不在意的。
「你先去洗個澡,我請服務生送瓶香檳上來。」他習慣性地說。
「嗯。」她點點頭。放下手提袋,轉身走進浴室。陸亞歷從來不舍像別的客人一樣,一見面就急著把她撲上床。
她洗完澡,套上浴袍,走了出來。服務生已經來過了。桌上放了一瓶酒,高腳杯里已經倒了半杯香檳。
他站在落地窗前欣賞夜景,手中的酒杯已經空了。
「亞歷。」她在他背後喊了聲。
他轉過頭來,「先喝杯酒吧。」
她很快喝掉了那半杯香檳,放下杯子,走到他背後環著他的腰,「亞歷,我準備好了,我們……」
她總是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們所做的事。對他,這只是一項交易︰對她,卻不是……
可是她收了他的錢。她知道若是不讓他付費,他是不願找她的。
他所願意付的,也只是金錢而已。
陸亞歷一把將她抱起來,走到床邊,放在床上,跟著上床躺在她身邊。
「你的眼楮真美。」他低喃著,深深望入她那雙水漾眼眸。
這句話他說過許多次。可是為什麼每一次她都覺得,他看到的,其實不是她。
伸手攬住他的頸項,他光果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兩人的心跳驟然加速……
他如同以往在午夜前離去。
許珊迪把頭埋在枕間,那兒還有他遺留下來的氣息。
桌上有一份他臨走前吩咐服務生送上來的消夜。
他總是如此溫柔體貼,又總是如此冷漠無情。
她和他相識六年,從最初的陸先生,到稱呼他亞歷。這是唯一的進展。
她知道她所能查出的關於他的一切;而她仍是他在俱樂部芳名錄上所看到的女人。
曾經有—本八卦雜志上暗示,他是同性戀,因為他的名字從不曾和任何女性連在一起。
這是唯一讓她感到安慰的。至少她是唯一和他有「往來」的女人,雖然來來去去總是在飯店的房間。
他今年三十七歲,美國華僑,是一家軟體科技公司的老板。年輕英俊多金,是所有八卦雜志的上等獵物,一直到他們不耐煩地發現,他的私生活乏善可陳,一點可以捕風捉影的紼聞都抓不著。
所以他當然是同性戀,這是所有雜志共同的結論。
許珊迪當然知道他不是,所以她比別人更困惑。
他們甚至打听到自他十七歲移民美國之後所有的歷史。他是一個極之無趣的學生,只知埋首念書,沒有吸食毒品,沒有在外鬼混的叛逆期,也沒有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
他大學畢業後沒幾年,創立了一家網路公司,在股價最高點時將它月兌手,然後帶了一筆資金轉戰台灣。他在事業可說是一帆風順。這樣一個天之驕子,卻習慣花錢買女人,他若願意,良家婦女可是成打成打地任他挑選。
而他生命中,競沒有任何女人存在。他若是有一個愛人,是不會再看別的女人一眼的。
對於一個買來的女人,他都可以如此溫柔體貼,對於他所愛的女人呢?什麼樣的女人才有這種幸運?她不由得嘆口氣,她知道那個女人不是她。
第三章
「陸先生,交通電台說高速公路南下車道發生連環大車禍,車流已經回堵到收費站了。我們是不是改走省道?」
陸亞歷頭也不抬,視線仍專注在當天的日報上,「就走省道吧。」
車子下了交流道,開上省鮑路。連省鮑路上的車都比平常要多得多,顯然許多車主都听了交通電台的建議。
十字路口的紅燈亮起之前,就已經排了長長的一列車陣。公路旁的景色有些荒涼,沒有什麼建築物,勉強算得上的,就是一座座有的簡陋有的俗麗的檳榔攤。
走在他們之前的一部車,離開車陣,停到路邊。一名年輕女子,穿著比比基尼泳裝略微保守的衣衫俯身探向車窗。
她和車中人交談了幾句,轉身跑回聲中,拿了一包應該是檳榔的東西交到車中人手上。
那男人把鈔票塞進女子短小的上衣內,伸手隔著衣衫毫無顧忌地在她胸脯上揉捏了幾下。女孩沒有給他一巴掌,甚至沒有任何閃躲的跡象。所有跟在那部車後的人都睜著眼楮看這場好戲,包括陸亞歷在內。
他不以為然地瞄了那女孩幾眼。就算是要做這種生意,也不必這麼明目張膽吧!
一路走來也不是沒有更露骨的,不知為什麼,這一個特別讓他反感。
她的衣著並不比別的檳榔西施暴露。鵝黃色的緊身上衣和同色的迷你短褲,外罩一件既無遮蔽作用,更沒有保暖效果的薄紗;長發直直地披垂在眉上,倒是沒有加上任何怪異的裝飾;腳下的厚底靴高得離譜。穿著這樣危險的道具在檳榔爨和車子中間跑來跑去,不怕跌一跤就斷送她的小命嗎?隱約記得似乎在報上看過類似的報導……
她的身材夠修長了,何必做這種蠢事?
天氣寒冷,路邊又空曠,她穿成這樣下怕傷風感冒嗎?
這頃工作的收入,就算加上「額外」的小費,恐怕也不會太高,至少一定比不上他付給俱樂部的費用。這女孩得在嚴寒的天氣中站多久,忍受多少客人的輕薄才賺得到啊?
或許也不算是忍受吧,她那甜甜的笑……怎麼可以對一個登徒子笑?想著想著,他又生起氣來……
他生的又是哪門子氣?只是一個陌生女子……
是陌生女子嗎?為什麼會覺得他是認得她的?只是因為「她們」有些神似嗎?不,許珊迪比她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