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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屐歸去 第28頁

作者︰針葉

鯉魚哥哥?她看了有台一眼,少年僧人靦腆一笑。

「放回去,牙牙乖。」她循循善誘,「它們離開水會死的。你要是把它們放回水里,它們會感謝你,以後還會報恩哦!」

「可是小盆子里面有水啊。」花牙不舍。她還要再誘勸,身後卻伸出一只手將缽盂托起。

「走吧。」他旁若無人的樣子,無疑給花牙豎了壞榜樣。

花牙沖有台搖搖手,跟在他後面,他的步子邁得慢而小,配合小女娃的速度。風中送來兩人的對話——

「白螺爹爹,我以後還可不可以跟鯉魚哥哥一起玩?」

「可以。」

「可不可以撈魚?」

「可以。」

「我能不能把魚帶回家養?」

「能。」

「可是娘說魚兒離開水會死掉耶。」

「我搬個大缸給你養,這樣魚就不會死了。」

「真的?」

「真的。」

他低頭淺笑,小女娃繞在他身側,捉著他的衣袍蹦跳。這一幕,她想她到死都會記住。

向捧著魚撈的有台送去歉意的笑,她快步追上他們。

五月最末的一天,在七佛伽藍所有僧眾的戒備中,伽藍的損失意外的少,只失去放生池中的三條小錦鯉外加缽盂一只。

般若我佛!寶德無量!寶德無量!

第十三章人不負春春自負

何謂掃蕩?

半個月後,花信終于明白了這個詞的意思。

九輛馬車還沒過黃河,已是風聲鶴唳。明目張膽攔路搶銀的賊,全部被第一輛馬車車頂上趴著的俊鮑子拿來練拳掌,一出手就傷筋斷骨,哀號遍野。

前鋒總是升天的多。聰明的賊不會當螳螂,他們自比黃雀,他們有軍師出謀劃策,有高手對付護車保鏢。在目睹同行失敗多次後,他們吸取了經驗和教訓,終于開始行動,山路埋伏,投石問路,天羅地網,野店下毒,煙燻火燒,金蟬月兌殼,引蛇出洞層出不窮的計謀,總有一個會成功。

如——果!

但他們漏算了化地窟的十八名部眾。

兩重道,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鎊、不、相、干!

安安分分多好,沒到七月十五,鬼門緊閉,黃泉冥道也不會無故開啟。可是,偏偏有人不走陽關道,就是喜歡奈何橋。

只要是攔路的——殺!只要心懷貪欲的——殺!殺殺殺殺殺!

殺!

沿途掃蕩,水陸雙殺。諸如伏虎堡、孫家渡、野雞岡、蟻尖寨但凡聲名顯赫又狼藉的賊窩,一夕之間被殲滅殆盡。幸運保命的殘賊們抱成一團,心驚膽戰,甚至不知道自己被道上哪個仇家盯上,最後痛哭流涕,收拾包袱鳥獸散,回家種田,再也不敢動打家劫舍的歪點子。

不夠人打,還是乖點好。

經過這次掃蕩,听聞三年之內走過銀車的路上都沒有太多盜賊出來作案,讓官府的捕快輕閑不少。而且,掃蕩還形成另一種影響︰很多走鏢運銀的鏢頭會讓一名手下穿上藍袍趴在第一只箱子(或馬車)上,據說可以借來神威開道。久而久之,這種頂上趴人的習慣被賦予了一個極為震撼的名稱——伏神佑道!

始作俑者自然不知道自己窮極無聊的「曬人干」之舉也能影響深遠。等那風流嫵媚的夜多窟主閔嫣知道「伏神佑道」一說時,卻是他扮山賊搶掠的時候。

不過,那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從茶總管那里听到這些,要說太大的震驚她其實沒有。摩奈聖教里不是沒有血腥,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時時都有悲涼的人向天伸出無助的手,乞求著救助。但既然是無助的人,無助的手,就不會有人援手相救。刻意要她去悲天憫人,太假了。

茶總管似乎不想放棄讓她做七破窟的副總管,閑時總會來游說,有時還拉了印麟兒一起來,就這樣,她和印麟兒也慢慢熟識了。印麟兒的身份說出來也蠻有分量,竟然是毒門世家嶺南印愛印老太君的小孫女。

麟兒住在厭世窟上水堂,她串過幾次門(不要問她怎麼出化地窟的門),每次都搖著小烏篷去搖著小烏篷回。有船搖,牙牙倒是很高興,漸漸和翁曇的兩個徒弟也熟了,一時「掃農哥哥」一時「掃農哥哥」,連公乘先生布置的功課也忘了做。這樣下去可不行。玩歸玩,功課歸功課。就像他說的,和尚歸和尚,面粉歸面粉

「水然!」

她的臉被人用力一扳,茶總管精致的臉在她眼中放大。「怎麼?」她莫名。

茶總管的眉頭皺成秋水形狀,認真端詳她,「啊,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看你就好像看到華流一樣。」

華流?她和華流像?

哪里像呢?外貌,身世,還是性格?

她倒不覺得他們有哪里像。華流會護人,他是那種只要喜歡就不會去傷害的人,但她不是。可她偏偏就被他吸引了,無論他冷如霜雪,抑或笑比東君,她徹底被他吸引了。

蒹葭蒼蒼啊

思緒開始昏昏噩噩,她陷入一種自省的情緒中,茶總管什麼時候走了也沒留意。等她沐浴之後,正要去看牙牙睡得老不老實,門被推開,夜落後的風夾著他的氣息吹進廂房。

她知道他這些天有點忙(忙什麼大家心知肚明),所以一點也沒有打擾他的意思。上個月,他拿了幾本劍譜給她,以憂郁的表情說了句「水然,你要讓我放心才行」。她的武功原本就不高,也不熱衷,幾年來的偷懶生活更將她的「薄學」消磨得所剩無幾。因為他的憂郁,也為了避免沙夜思事件重演,她捧著劍譜開始研究,每天都有練一招半式。

「祝大爺,你回來了。」她很平常地沖他笑了一笑。

他盯著她,表情有些怪。

察覺到他異常的靜默,她這才注意到自己的穿著有問題。無意識向屏風對面的銅鏡望去,這一看,她輕「呀」,害羞地捂住臉。適才沐浴完畢,她濕著頭發盤在腦後,而且只穿了一件罩袍,襟口大開,濕發一縷縷垂下來,是有點什麼的味道。

她努力地裝作若無其事,取了外袍正要披上,腰間環上一道手臂,的後頸埋進了他的臉。

「祝大爺」她不敢動。盯著鏡中相擁的身影,她看得到他的表情。斂合的眼鎖去些許冷意,也鎖住了些許笑意,他將唇輕輕印在她肩上,臉上是月華般滿足的欣然。

他和她是一類人?

「祝大爺,」她伸手撫過他的臉,委婉地提醒,「你剛回來對不對?」

他不知有沒有應聲,反正她只感到背肩的肌膚被他的臉摩挲,有一種酥酥麻麻的陌生感。心,卻癢癢的。

她終于忍不住笑出聲,「祝大爺,我剛洗干淨。你忙完回來,要不要先沐浴除塵?」他一回來就跑來見她,她是很高興,可他是「忙」完才回來的,雖然沒見他袍子上多些艷麗花朵,卻也有殘留不去的輕微戾氣。

他離開那片香滑的肌膚,無意間瞧到衣襟下染了粉色的脊背。原來她害羞的時候,頸背都會紅他並不需要一個溫暖的懷抱來平息或休憩,無聲一笑,他放開她,卻將她難得的羞澀收入眼底。

而他不知道,他那雙含笑的燦爛俊眸比處暑正午的陽光還可怕,幾乎將她灼化。

這一晚,她沐浴了兩次(別問為什麼)。她更深刻地體會到,做人娘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真的真的不容易。她甚至懷疑他記仇。嘴上說她知錯道歉了他不介懷,其實他心里還是有刺對不對?不然怎麼把她咬得像患了花粉過敏?

氣短情長之際,他在她耳邊細語呢喃︰「水然,你以後都不用再壓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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