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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 第24頁

作者︰針葉

商那和修︰「……」

突然,林木深處傳來一聲巨響,像有什麼東西爆炸開,震得飛鳥亂起,野獸怒號。感到腳底地面搖了三搖,商那和修皺起秀氣的眉頭,不理掃農,直接轉身對年輕公子道︰「見諒,見諒!」

年輕公子不知何事,卻也知道有些事不便多問,于是笑了笑,沒有將剛才的巨響放到心里去。

這麼響,不吵醒師父才怪。掃農遙望林木深處,眼底有些無奈,低聲說︰「你們可以見師父了。」

老天似是為了證實他的話,剛說完,石樓里傳來一道低低的嘆息。等了一會兒,幽暗的室內響起極輕極輕的腳步聲,又過了片刻,一道靜淡的身影怡怡然走出來。發色蒼灰,眼含倦意,穿一襲白錦碧竹袍,並不下階,只是撐著石欄隨意向掃農的方向瞥了一眼。這一眼,只令觀者感到眼前一片冰溪玉山,奪目神采可望而不可及。

江湖有記,七破窟之厭世窟窟主翁曇,雅號「雪彌勒」,為人冷倦,不喜歡江湖事端,深居簡出,神龍見首不見尾……年輕公子略略失了失神,正要上前開口,翁曇卻拉起袖尾端詳,攏了攏眉頭,低喃——

「麗物苦偽,丑器多勞。我就說吧。」這件錦袍價格不低,袖子上卻不知什麼時候被他燒了一個小洞,看起來真讓人心疼。

「商那和修見過厭世窟主!」藍袍少年上前抱拳,恭恭敬敬地說,「這位公子在山下求見您,茶總管命我為他帶路。人到了,我走啦!」說完,也不等蒼發公子開口,拔腿就跑,轉眼不見人影。

後面有老虎追嗎?年輕公子對他消失的速度大為驚嘆。

「茶總管……」能夠驚動茶總管並且讓商那和修親自引路到此的人,不知是什麼重要的事……翁曇心神一閃,盯著掃農的方向問︰「掃麥又在煉藥?」

他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可他就是不明白自己那位徒弟為什麼熱衷于煉丹藥,苦心鑽研,廢寢忘食,煉成了就亂給丹藥起名字,一會兒是「陰陽大補丸」,一會兒是「神陽大補丸」,再等一會兒就成了「骨蒸大補丸」。煉不成……那就今天炸這邊,明天炸那邊。

炸……也就炸了,問題在于,掃麥煉出來的丹藥從來不進他自己的肚子。連帶,身為師父的他也迫不得已接收到眾位窟主的抱怨。

「肯定是,師父。」掃農應道。

「公子,找我有事?」這次翁曇說話的對象是那位客人。

年輕公子禮貌一揖,「嶺南印愛印楚萇,求見翁窟主。」

嶺南印愛……翁曇定住目光,回憶起什麼。停了片刻,他突然問了一句不相干的話︰「印鮑子吃蘑菇嗎?」印楚萇來不及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又听他說︰「印鮑子遠到是客,掃農,你太怠慢了。」

掃農偷偷吐舌,引印楚萇進了石樓,親手沏茶。趁著空隙,隨後走進來的翁曇淡淡開口︰「印鮑子還沒說找我什麼事。」

印楚萇臉色一正,「在下這次前來,是想請翁窟主大駕,為我家太君治病。」

翁曇盯著衣袖上的小窟窿,頷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他有听。

「半年前,我家太君身體略有不適,原以為年紀大了,操勞過多引起,調養了幾個月,可身體一直未見起色,精神也越來越差。不瞞翁窟主,嶺南印愛做的是毒蟲生意,我們也曾懷疑太君是不是中了毒,可無論怎樣都查不出太君有中毒的癥狀,請大夫診治也看不出所以然來。久聞翁窟主醫術無雙,所以特來求請。」

翁曇盯著地上一點,眼也不抬,「江湖上名醫很多,為什麼找我?」

「因為翁窟主知道的比名醫更多。」印楚萇不掩夸贊,想起什麼似,突然扯出一朵曖昧不明的笑,續道︰「何況,我家小妹極力向太君推薦翁窟主。她相信只有翁窟主才能治好太君的病。我家小妹還說,如果翁窟主不肯答應,拿出這個,也許翁窟主就肯了。」

一根細細的銀針緩緩從他袖口抽出來。

細眉淡眼終于抬起來,盯著銀針凝眸半晌,翁曇伸出兩指拈過它,轉道︰「如果印鮑子願意嘗嘗我的部眾剛采來的蘑菇,要我治印老太君的病也不是不可以。」

蘑菇?印楚萇心頭忐忑之際,三名侍者端著盤子進來,每人手中一個盤子,每個盤子里盛著十來只色彩鮮艷的蘑菇,長柄,短柄,尖傘扒,平傘扒,肥厚的,瘦薄的,網狀的……總言之︰絢爛多姿。

對,這些蘑菇很漂亮,非常漂亮,可越漂亮的蘑菇越有毒。而且,是生的。

印楚萇終于理解到商那和修剛才為什麼溜得那麼快。後面真的有老虎。

第7章(1)

印楚萇請翁曇治病有兩個要求︰一是保密,二是重金相酬。保密之意是不希望印老太君染病的消息傳上江湖,重金相酬……光是預訂金就夠侍座無憂笑開了臉,他怎麼可能不放自家窟主「出診」。

何況,印楚萇拿出的那根銀針讓眾位窟主抱足了看戲的心,也就推波助瀾了。順手!

翁曇沒什麼太激烈的情緒,銀針是他一年前送給印麟兒的,如今出現了,他就當滿足印麟兒的第一個心願也不為過。

扔下訂金的印楚萇先行一步,他權衡再三,決定僅帶掃麥徒兒一人前往嶺南印愛。

嶺南氣候濕熱,瘴氣密布,他與掃麥一路策馬,所行之地皆不做過多停留。到達城鎮後,人多氣旺,煩悶才退散了些。來到印愛,遠遠早有兩名家僕等在門外,身形細瘦,恭敬有禮。他听兩人呼吸濁沉,有些武功底子,但未足火候。

印愛依山而建,樓院層疊,飛檐懸鈴,綠意蔥蔥。一路走進去,若是有家僕迎面走來,都會停下步子側身而立,恭敬地等著他們走過去之後才繼續自己的事。家風淳和,令人自然。印家似乎並不打算在正廳接待他們,繞過曲折的白牆回廊,臨近一座拱門時,翁曇听到淡淡人聲。門邊站著兩名年輕人,衣袍精致,呼吸輕沉。見他二人走來,其中一名年輕人向內望了一眼,須臾,一名氣質華貴的老夫人拄著拐杖笑臉出迎,老夫人身後擁著一群人,有長有幼,衣飾講究。

老夫人一襲鹿蔥傲菊蘇緞袍,手持鹿頭杖,滿頭雪絲,慈眉善目,福態雍容,其身份不言而喻,必是印老太君。她身後的那群人想必也都姓印了。

翁曇緩緩走近,從氣色上看,他並不覺得印老太君有染病的癥狀。與此同時,印老太君也打量這位江湖盛傳的七破窟窟主——蒼發,俊容,素衣,黑靴,這名年輕的神醫縱然疏眉淡目,眸星清寒,但並不凶戾。

嗯!嗯!她逐一端詳,微微點頭,不掩滿意之情。

「好!好個麒麟兒!」印老太君呵呵笑道,「麟兒說得不夸張,哈哈,一點也不夸張。你們說是不是?」

身後的擁簇者紛紛點頭稱是。

這些人中,兩張臉讓翁曇眼熟,一是印楚萇,一是印嶠。翁曇不明白印老太君所謂的「不夸張」是什麼意思,他也無心追究,泓泓眸光在撐著鹿頭杖的手指上滑過一圈,定在印楚萇臉上。

印楚萇立即小聲提醒老太君引客入廳。印老太君含笑點頭,微一側身,沖翁曇比個「請」的手勢。翁曇粲然一笑,微微傾身示謝,在眾人揮刀切水般讓出的一條通道中和印老太君一齊走進雅廳。

坐定。水墨色的眉輕輕一攏。他是不介意世人的眼光,但他也沒有被人當猴兒看的雅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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