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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 第23頁

作者︰針葉

似妖似魅,百看不厭。

第6章(2)

蛇?誰是蛇?翁曇聞言抬眸,正正迎上一雙幽昧滌蕩的眼。那雙眼忽明忽滅,亮時就如夜幕上最耀眼的一顆星子,暗時卻像地獄焚燒的紅蓮業火,一圈一圈,幽幽暗暗,明明滅滅,恍恍惚惚……翁曇心頭一震,凝凝然眯起眼。他的頭發在梅千賦指間繞了四圈,鬢角已感到微微緊意。

他動動唇,想說什麼,腦子卻是空空一片。

梅千賦的意思竟是……竟然是……

繞著那縷蒼發,梅千賦貼得更近了。帶著淡淡藥味的氣息吹在他耳邊,說出來的話卻雲淡風輕︰「我想找到你,想和你……」在他耳邊吃吃笑了幾聲,後面的話吞了回去。親密的距離,他自然能感到眼前這人氣息的變化。病色唇瓣微微一張,在這人垂落的蒼色發絲上咬了一口,驀地胸口一痛,被推開撞上亭柱。

「放肆!」沉冷的調子,不復柔和。蒼發垂肩,東風淡蕩的眼底瞬間滑過一抹殺意。

梅千賦順著亭柱滑坐在地,突捂嘴劇咳。侍衛听到聲響,紛紛出現在亭外。雨岩不知從何方沖過來,扶起面色蒼白的梅千賦,冰冷的視線直射翁曇,口道︰「樓主,讓屬下……」

「退下。」梅千賦低聲厲喝。

雨岩面有不甘,卻不得不听命退出亭。

不待咳喘平息,梅千賦緩步走到翁曇身邊,拉起他的一只手,托在掌心細細打量。正是這只手推了他一掌,雖然沒有引動內勁,可那一瞬間爆迸的殺意……

放肆!

他的心意對他而言只是放肆。

這朵長于高枝的優華,他是想親近的啊,怎麼卻讓他討厭起來……也許,方才的狎昵之舉是他輕率了……

思此,病唇輕啟,聲音沙啞卻清晰︰「今日,我梅千賦對天起誓︰錦迷樓絕對不會違逆曇的意思,只要你一句話,錦迷樓定當傾力相助。」

翁曇盯著他半垂的臉,不作喜怒。這人的臉色本就蒼白,近看,反而更顯剔透了,有一種令人心痛的羸弱。

「這樣,你是不是可以相信,我是真心想交你這個朋友。只是……」梅千賦喘喘一頓,放慢字句,「有一件事,錦迷樓永遠不會答應你。我,也永遠不會答應你。」話到此處,便再無聲音。他似在等翁曇開口,開口問他到底什麼事不會答應。可是,等待的結果是翁曇收回手,甩袖垂在身側。

愴痛浮上無人可窺的眸,他澀然一笑,看向那一絲好奇也沒有的人。

淡淡的眉眼,貪婪的風月……這人,真的不關心呵……

心有不甘,他氣道︰「你不想知道什麼事我不能答應嗎?」

翁曇雖然抽回手,眼楮卻一直鎖在梅千賦臉上,輕道︰「你要是願意自然會告訴我,不願意說我也沒辦法。」

「好!好個‘自然’!」梅千賦雙手一緊,「很簡單……很簡單……你只要知道,錦迷樓不會讓你招之即來,揮之則去。」

——我也是!

此話言下之意就是說,為朋友兩肋插刀也要有個限度?翁曇如此理解了一下,垂下眼簾,「謝謝。」

「樂非良一事,你可以公諸于世。」大不了以後上門尋仇的多一點,錦迷樓不在乎這點麻煩。

「……」翁曇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這種事好像輪不到他去動腦筋,要是無憂在身邊就好了……不,不好,他應該把掃農或者掃麥帶在身邊。

沉默……沉默……

梅千賦咳咳咳,咳得他耳煩,上前一步拈起他的脈,凝神片刻,不覺得有大礙,便放下手道︰「子牧以後還是少思少愁,少喜少憂,這樣才能通肺潤氣,心平氣和,你也不會咳得這麼難受。」

听他重新喚出自己的字,梅千賦驚訝入眼,微怔之後,綻出一片悅然笑意。

然後,翁曇告辭,梅千賦親自送他出谷。谷外,他的瘦馬乖乖等在原地,見他出來,揚蹄長嘶,說不出的歡喜。

他牽馬走遠,拐彎時駐足片刻,回頭望了一眼,遠遠那道淡影還沒有離開。他將視線投遠,在那道淡影之後還立著一道深色的人影,是雨岩。從他的位置看去,後方的身影就像前方身影的守護者。

心頭一時泛起笑意,風吻唇角,微拂蒼發,也如願吻到一朵笑花。

事情的真相是否公諸江湖,不是他決定。

回到窟里,虛語听他陳述一切之後,歪起嘴角不說話。他枯坐無趣,抬起她的腿曲了曲,將心思重新放回到治腿上。他的藥不可能無效,也不可能讓人腿殘,虛語的經脈明明很正常,勁氣行至腿脈時卻突隱突現,不是經脈不通,倒像是血脈過細,強大的內勁一時難以通過,所以淤積在上方……

難道是藥量過多的緣故?

這麼說起來……唔,虛語當時喝藥的豪氣比喝酒還要勝三分,他好像也沒留意到該不該一次喝光這種問題……

「虛語,從今天開始,你早、午、晚、睡前各調息一次,讓雖鳴從旁相助。」回頭,桐雖鳴正好站在他後面,他也不多解釋,只對桐雖鳴道︰「你只需要用三成功力助她導息就可以了,不能貪多,不能貪快,要知道,欲速則不達。」

桐雖鳴仔細听著,明白點頭後,問︰「厭世窟主,您那碗藥有問題嗎?」

「……沒問題。」他一本正經。

又過了幾日,眾窟主齊聚一堂,七嘴八舌地討論如何刁難七佛伽藍里的那群老、小迸錐。戲謔之間虛語提起此事,請示我尊,我尊心不在焉地笑了笑,說一句——

「你們吶……管那麼多閑事干什麼?」

就此,這段江湖閑事記入扶游窟岩堂,無人再提。

一年後——

滴答!滴答!

春雨淅淅瀝瀝,細密如絲,只轉眼,便轉為瓢潑大雨,電閃雷鳴。慢慢,雨停了,陽光穿透漸漸單薄的雲層,在大地上射出片片淡淡的金黃。

一只手,骨節分明而健長優雅的手,慢慢伸出,掌心細白,指尖韻化著健康鮮活的生命粉色,掬起檐邊滴落的雨水。等了片刻,手腕微微傾斜,讓掬于掌心的水滴沿著手臂滑入袖內。

手的主人倚在一座石樓的窗欄邊。當薄雲完全散開後——

「采吧!」一聲令下,石樓內疾射出數十道黑影,分向八方而去,眾人身後均背著半人高的竹籠。

在那一聲「采吧」響起的同時,距離石樓百仗遠的蜿蜒山道上緩緩走來兩人。引路的是一名少年,雖然只是穿著一件樸素藍布袍,卻無損其貂美如花的氣韻。緊跟在少年身後的是一名年輕公子,氣質清俊,一身錦袍看上去價值不菲。他們手中各有一把紅色的油紙傘,因為雨停了,兩把傘鎊自收起,少年轉著傘柄邊走邊玩,年輕公子並不催促,好脾氣地跟著他慢慢走。

每走過一小段山路,少年總會回頭說︰「快到了,快到了!」

年輕公子則回以微笑,「有勞了,商小扮。」

當兩人遙遙望見石樓後,少年停下步子,手圈喇叭,小小聲叫︰「掃農……掃農……」

「在你後面。」突兀的聲音響起。

少年聞聲回頭,欣然一笑,「商那和修求見夜多窟主!有客到!」

掃農瞥他一眼,再看看年輕公子,道︰「剛才師父有說過話,不過現在……你等等啊。」他轉身向石樓跑去,腳步聲出乎意外的輕。來到石階前,提起袍裾,踮起腳,他一小步一小步走上去,站在門邊小聲叫︰「師父,商那和修帶了一位公子求見。」

室內無聲。

踮著腳原路返回,掃農撇嘴,「師父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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