幣下電話,梁康硯有好長一段時間站在原地,想著方才母親聲音中的興奮。不知道為什麼,他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希望這兩個老寶貝沒在計劃什麼事。
他永遠忘不了以前幾次恐怖的相親經驗,每回他總是到了現場才知道真相,連躲都沒地方躲。
另一邊,曹芬輕輕的放下話筒,露出一個賊笑。
"怎樣?"梁父梁繼業放下手中的報紙,興奮的問,"他答應了嗎?"
"當然答應了。"曹芬笑得得意。"我得再打通電話"
再次拿起電話,她快速的撥了幾個號碼。
"喂,梅小姐?我明天就過去了,對對,阿康一點也沒有懷疑,那就拜托你替我安排了,好好,再見。"
幣下電話,她的眼中射出了點點光芒。
看著吧!這一個月的時間,她一定會替兒子找來一個老婆的。
※※※
梁康硯住的地方就在診所同一棟大樓七樓。
房子是租的,格局是三房一廳。他把其中一個間當成書房,另外兩個房間一間是他的臥房,一間則是客房。
雖然客房至今無人使用過,但他的原則就是有備無患。
他請了一個打掃的婦人,每兩天過來清掃一次,因此客房雖然沒有人使用,卻還是整齊乾淨的。
看著電梯的樓層顯示燈,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不管是男人或女人,一旦年紀跨過三十大關,身邊卻沒有伴時,似乎全部的人便開始把個人的終身大事視為他們自己的事。
彷佛結婚是一件必要的事,而結婚的對象反而沒有那麼重要。
說他是浪漫也好,天真也罷,對他來說,婚姻是與心愛的人互許神聖的誓言,而非單單只是人生的一種必經過程,一種為了傳宗接代而存在的誓約。
所以,在還沒找到那個人之前,他是不會妥協的。
電梯門一打開,首先映入眼廉的,是堆滿了整個走道的家具。
從沙發、電視、電腦,到各式小家電,加上數十個紙箱,就這樣在走道上排排站好,幾乎不留一點縫隙。
他不禁愣住了。
"該死!"一個有點熟悉的女子聲音從眼前這些家具的後頭傳來。"這門怎麼打不開?"
好不容易從那窄小的縫隙"擠"過來,遠遠地,他便看見那名剛剛才來看診過,坐診療椅表情像是在坐電椅的女子。
此時此刻,她正漲紅了臉,一直試著用手中的鑰匙開門──開他家的門。
一時之間,他又怔了半響。
抬頭看向牆壁上頭的樓層標示,是七樓沒錯。
那扇門也的的確確是他家的門。
那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媽咪,"小女孩的聲音傳來。"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進新家?"
"再等一下下。"汪俏君皺著眉頭,不屈不撓的再度嘗試。"我就不信打不開這扇該死的門!"
她今天真可以說是倒霉到了極點!
麻藥的效力退去之後,牙齒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搬家公司放她鴿子,她到現在還不知道等一下該拿走廊上這一堆家具怎麼辦。
房東給她的鑰匙,不知道有什麼鬼問題,明明插得進鑰匙孔,卻怎麼也打不開這該死的門!
這簡直是在考驗她的耐性,她真的快捉狂了啦!
另一邊,梁康硯再度將眼神調回她身上。
看她滿頭大汗的不停試圖將鑰匙插入,他終于忍不住開口,"小姐?"
汪俏君完全沒有注意到他,仍然專注的繼續嘗試。
"小姐?"
這次他稍稍提高了音量。
她連頭也不回,只是用安撫的聲音說︰"再五分鐘就好,乖!"
梁康硯忍不住揚起笑。
"從我十歲以後,就再也沒有女孩子叫我要乖了。"
汪俏君因意識到傳進耳里的是低沉的嗓音,身子一愣。
她開門的動作就這樣僵在那兒,身子不動,只是緩緩的轉動脖子,然後她看到了那個"擠"在一堆紙箱後的男人。
她眯了眯眼。
這個男人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
他們是不是見過啊
"喔!"樂樂一眼就認出他來。"牙醫叔叔──"
是了,他不就是她剛剛才去看診過的牙醫嗎?
怎麼,那麼巧,他也住在這里?
此刻,他正看著她笑。
那不是友善、親切的笑,當然更加不會是意圖勾引她的笑──這輩子從來沒有男人曾經意圖勾引她,或引起她的注意,真是可悲的人生──汪俏君絕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梁康硯對著她笑是因為對她有意思。
事實上,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男人眼中的笑是因為他覺得很好笑──而且,他笑的對象是她。
"你剛剛說什麼?"她挑眉,"我沒听清楚,可以再說一次嗎?"
梁康硯將那些紙箱往旁邊推開,從窄縫里走出來,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塵。
"我說,自從我十歲以後,就再也沒有女孩子叫我要乖了。"他好笑的看著她,像是覺得很有趣。"你是頭一個。"
她想了好幾秒才領悟,而她的反應出乎梁康硯意料之外。
"我想,"她兩手一攤,聳肩道︰"她們希望的是你對她們使壞吧?"
他先是一愣,最後輕笑出聲。
"看起來你好像有麻煩?"
"小事。"她撇撇嘴角,將鑰匙放進口袋里。"大概是房東拿錯了鑰匙,我現在就去找鎖匠來開門。"
"我想沒有這個需要。"他含蓄而委婉的暗示。"我知道原因在哪里,你應該試試另一扇門。"
另一扇門?什麼意思?汪俏君看了看四周,眼前所能看見的除了這扇鐵門之外,再無其他。
難道這里有異次元空間不成?
"哪里?"她皺眉問︰"我沒看到哪里有門。"
"在這里。"梁康硯指指被一堆紙箱擋住的某處。"我想,你應該是七樓之二的新住戶吧?"
拿出鑰匙,上面果然貼著寫上七樓之二的標簽。
她抬頭逡巡門牌。
"這里不就是七樓之二嗎?"
"不是,"就算他想笑,他也掩飾得很好。"你打不開的那扇門是七樓之三,那是我住的地方。"
一片沉默。
即使汪俏君有任何尷尬困窘的情緒,從她的表情也瞧不出任何端倪。
這些年來,要說她在工作上頭學到最多的,大概就是面部表情控制了。
當然,如果有人說是臉皮厚,她也不反對。
當她願意努力的時候,她是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不管在任何情況之下,都是一張"處變不驚"的撲克牌臉。
此刻,她正使出她的看家本領。
尷尬的沉默持續蔓延著。
她無言的與他對望,尋思該說些什麼,打破沉默。
良久,她才終于開口。
"嗯,好吧"她清了清喉嚨,往旁邊讓了一步。"謝謝你提醒我,那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梁康硯忍著笑意,從口袋里拿出鑰匙。
"我是梁康硯,你的鄰居。"他大方的伸出手,"你的牙齒現在感覺如何?"
"汪俏君。"意思意思一下輕握了他的手,她又退了一步。"還在痛,這是正常的嗎?"
"麻藥退去之後是正常的。"他打開門,對她一笑。"很高興認識你。"
直到他走進屋里,關上大門,汪俏君才將頭靠在牆上,申吟出聲,"丟人啊"
她花了五分鐘的時間才從找錯門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如果不是外甥女甜軟的聲音喚回她的神智,恐怕她還會無止境的懊惱下去。
"媽咪,"樂樂好奇的看著她。"你還好吧?"
"不,我不好"
望向堆滿了整條走廊的家具,她的臉不禁垮了下來。低頭看表,已經十點多了,而她明天早上八點半之前就要到公司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