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咪,你要勇敢一點喔。"樂樂握著她的手,安慰她道︰"你的牙牙生病了,要听牙醫叔叔的話。"
汪俏君眯起眼楮瞪著上方的光源,耳邊的古典音樂完全沒有讓她達到放松身心的效果,她現在只想哭。
"好吧!"她閉上眼楮。"不用跟我說治療過程,我不想听。"反正知道得越多越害怕而已,不如早死早超生唄。"來吧!"
看著她微微發抖的唇,梁康硯俯低身子看她。
"其實你不需要這麼害怕。"
她張開眼。
"你是想說一點都不會痛嗎?"圓睜的眼里有著哀怨的指控。"我再也不相信這種話了。"
上回她去看牙時,另一個醫生也是這麼對她說的。結果屁啦!說什麼不會痛都是騙人的,她差點沒有發出像被宰殺的豬一般的號叫聲。
"不,是有麻醉"
一支針筒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瞪大了眼,在心里大叫︰
救、人、喔
※※※
她還是恨牙醫。
汪俏君捂著頰走出牙醫診所,身後小孩的尖叫在診所大門關上之後掩去。
可憐的小子她在心里默默想著。這里真是所有小孩的惡夢,也是她的,嗚嗚鳴,想到數天之後還得再來一次,她的心情更沉重了。
"媽咪?"樂樂仰頭看她。"還會痛痛嗎?"
"現在不痛了。"不過,那是因為麻藥的效力還沒退,她連說起話來都覺得怪怪的。"走吧!我們要去新家了。"
"嗯。"樂樂跟在她的身邊走著,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剛剛有人打電話來喔。"
"喔?"汪俏君打開她身上的小包包,拿出手機。"你怎麼知道?"她剛剛進牙醫診所前,已經把手機切成無聲。
"它在動啊!"樂樂指著自己的包包。"在里面動。"
是振動模式。
她按下重撥鍵,在嘟啷幾聲之後,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好,穩健搬家公司。"
"你好,請問剛剛有人打這支電話嗎?"
年輕男子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你是汪小姐吧?事情是這樣的,因為公司急需用車,加上你約定的時間已經逾時,所以我們沒有辦法等你回來,家具現在已經卸在你家門外,造成你的不便,我們深感歉意。"
汪俏君愣了一愣。
"你說什麼?"她不敢相信自己听見的。"請你再說一次。"
年輕男子重復了一次剛剛的話。
"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們打了很多通電話,你都沒接"
"可是才過了十分鐘耶!"她不敢置信的打斷他們的話。"你們把東西這樣丟著,我一個人沒辦法搬啊!"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真的很抱歉,明天我們會派人到你府上處理,如果有任何問題,請你打電話向公司查詢。"
接著,電話掛掉了。
汪俏君拿著手機,愣了五秒鐘才發現自己被掛電話。
有沒有搞錯?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遇到這種事。明明說好會幫她把家具搬進屋子里擺放整齊,現在居然隨隨便便丟在門口,只因為她遲了十分鐘沒到?
喔!可惡!她更恨牙醫了!
什麼?這和牙醫有什麼關系?
還不是因為他慢吞吞的才害她錯過了和搬家公司約定的時間。
這是無理取鬧嗎?就當她是無理取鬧好了,她、恨、牙、醫!
※※※
晚上十點鐘。
送走最後一個病人,孩子嚶嚶啜泣的聲音消失在門後,梁康硯在填寫完病歷之後,站起身子活動活動筋骨。
又是一天結束。
這時,電話響了,過了一會兒,何曉美輕輕打開門。
"梁醫生,您的電話。"
她是惟一一個通過試用期,並且保住這個飯碗超過半年的掛號小姐。以前的幾個掛號小姐,個個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圖,常常趁著上班之便,對梁康硯以關心之名行騷擾之實,往往上班不到幾個禮拜,就被張國棟掃地出門。
何曉美可以留下來的原因很簡單,她是惟一一個沒有被梁康硯電倒的女人。
很多來應徵的小姐第一眼就拜倒在梁康硯的西裝褲下,連話都說不清楚。幸運被錄用的,也往往很快就不支倒地。
她是個例外。
不過,張國棟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例外,乃是因為她早就心有所屬了
"你的機車修好了嗎?"梁康硯一邊走到桌上的電話旁,一邊笑問她,"要不要我請張醫生載你一程?"
她的臉紅了紅。
"不用麻煩了,我坐公車回去就好。"
她的拒絕口不對心,梁康硯豈有看不出來之理。
"你先別走,我一會兒跟他說。"他接起電話。"喂?"話聲才剛落下,那頭快樂開朗的聲音已經迫不及待的回應。
"阿康?"是他的母親曹芬。"是不是阿康喔?"
他微笑起來。
"媽,有什麼事?"
"你最近過得怎樣?有沒有交女朋友了啊?"
現年已經三十二歲的梁康硯,最教父母放心不下的就是他的婚事。
他是梁家的獨子,梁氏夫婦是在鄉下種田的農家,只生了他這麼一個兒子,苦心栽培他念醫學院,本來是打著兒子這麼爭氣,將來老了要享享清福的主意。
畢竟,種田是個苦差事,若不是因為是祖傳下來的,兩老沒有學歷又沒有專才,也不會選擇走上這一途。
然而,教他們想不到的是,那幾塊原本不值多少錢的田地,因為政府在旁邊開了幾條大路,一時之間竟水漲船高,價值暴增。
他們歡歡喜喜的將地賣給建商,分了兩棟房子,就靠租金過活,日子過得倒也悠閑寫意。
惟一煩惱的,也只剩下這個獨生子的婚事了。
梁康硯雖然知道父母的心思,卻無意急就章。
他一直認為,婚姻是人生的大事,能夠讓他心甘情願踏上紅毯的女人,只會是他最心愛的女人。
在還未遇到這樣的對象之前,他是寧缺勿濫。
可惜父母沒有辦法了解他的想法。
他們總認為,自己的兒子一表人才,職業又是人人稱羨的醫生,憑這樣的條件,多得是選擇,只要從里頭挑出一個最好的就行了,實在不懂兒子到底在等什麼?
"我說阿康,你的年紀也不小了。"這已經是曹芬第一千零一次說這句話。"別人在你這個年紀,早就是好幾個孩子的爸啦,你卻連一個女朋友也沒有,我們兩個老的不知道死前抱不抱得到孫子?"
他聞言苦笑。"媽,你別說不吉利的話。"
"什麼不吉利,這是實話啊!"她句句痛心。"昨天,你表嫂生下第三胎,是個好漂亮的女嬰,我就跟你爸說啦,要是我們阿康的孩子,一定會更好看。都等了這麼多年,我真怕我等不到了。"
唉!又來了
他用手指揉著額頭,不動聲色的轉移話題。
"家里有什麼事嗎?"
這麼一問,終于提醒曹芬打電話來的目的是啥。
"也沒什麼事。"只是有一個陰謀而已。"最近你爸又說要去參加那個什麼登山隊,一去就是一個月,我想說一個人在家很無聊,去你那邊住幾天。"
梁康硯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你一個人來?我可能抽不出時間陪你。"
"不用陪我啦!"她毫不猶豫的回答。"我只是想去大都市住一陣子,開開眼界而已,何況,我們母子倆可以順便談談心里話,你也知道你爸最近滿腦子的登山經,我听得都快煩死了。"
"那要不要我回去載你?"
"不用那麼麻煩了,我自個兒坐車上去就行。"她偷笑,朝旁邊的丈夫比了個OK的手勢。"那就這樣啦,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