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礙事,不礙事。"聶逸揚輕拍著她的背,"反正你已經吃夠了,碎了就碎了吧。"
"但是大哥還沒有吃到,"她抹一抹臉,變成了花貓,"我買來帶回去,是想……"
"是想給他吃的?"他的眼中又閃過那絲莫名的光,沸騰的血激上心口,一把將她摟入懷中,"你有這份心,他就算不吃,也……也會開心的。"
"你懂什麼?"南宮雪輕不滿的推開他,"大哥一直想吃的,他說這是天底下最好吃的東西。不行,我要去買回。"
"這麼晚了,人家早關門了。"他揮過一條臂膀,企圖阻擋,"明天去也可以呀,不必急于一時吧?"
"我本來想,等今天大哥一練完功之後,就可以吃到大麻花了,他練功那麼辛苦……"皺著的小臉再度抽泣,"可是現在……完蛋了!"
她本來就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現在叫她空手回柳暗山莊,等于叫她今晚一夜睡不著。充耳不聞聶逸揚的呼喊,她一舉步就飛奔出茶樓,沿著記憶的街道,尋到那間麻花鋪子。
"老板!老板!"她拍門高喚,引得四處犬吠乍起。
"誰呀?"老板是普通百姓,可不比王孫公子夜夜通宵達旦,天一黑他就睡下了,此刻兩眼惺忪的來應門。
"老板,請你幫忙炸幾根麻花。"她搜出身上所有銀子,舉到老板面前。
"炸麻花?小泵娘,你有沒有搞錯?"那老板被擾了睡眠,很是惱火,"三更半夜要吃麻花?少戲弄人了,有幾個銀子了不起嗎?再多的銀子也換不了老子的好眠。要想吃,明兒個趕早!"
"匡"的巨響,門重新闔上,門縫下的那縷光,也隨之熄滅。
"老板!老板!"南宮雪輕不甘心,繼續拍打銅環。然而這次,再也無人應答。就連隔壁的狗,也叫累了。
"老板……老板……"她無力的滑子,坐到街邊又哭了起來。
一個溫暖的懷抱將她摟住,尖尖的下巴貼著她的額,充滿熱度的大掌撫著她的發。
"不哭啦,阿輕,乖,不哭啦,"聶逸揚低聲輕哄,"幾根麻花而已,用得著哭成這樣嗎?你知道不知道……你這樣哭,我……會心痛的。"
心痛?身子微微一怔。他,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居然會為了她的眼淚而心痛?他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那份感覺這樣溫暖而熟悉?讓她可以對他透露心事,當著他的面丟臉的哭泣。
也許,他真的只是一個路人,但在無意中,上茶樓、買糖人,這些曾經的願望,他都幫她實現了。這些願望對別人而言,也許是微不足道,但對她來說,卻是意義非凡。因為,那是大哥給她的承諾。
"聶逸揚……"她變著腔調,抽抽泣泣的開口。
"什麼?"聲音像冬天里的一道溫泉,讓人听了,既舒心又舒身。
"我想問你,你使的是什麼怪功夫?"
"嗯?"他詫異的反問︰"我哪使了什麼怪功夫?"
"那為什麼我總覺得你使了一道內力,讓我不自主的跟著你走?"
"嘿,"他笑了,在黑夜中,她即使看不見他的笑,但隱約可以猜到,那一定是平和舒展的微笑,"小叮鐺,不是我使了什麼怪功夫,你跟著我走,是因為你自己想跟著我。難道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
一道電流頓時貫穿了南宮雪輕,讓她從震驚至戰栗。是嗎?真是這樣嗎?
她,無語。
第七章
"小喬,給你糖人。"南宮雪輕笑嘻嘻的推門而入,一手把鸚鵡掛到窗邊,一手將一只豬八戒遞到小喬面前。
自從來到柳暗山莊,小喬就病倒了,她從早睡到晚,也許是體內余毒未清的緣故。
"咦,小姐,你從哪里得來的?"小喬坐在床上,舉著糖人,瞧了又瞧。
"人家送的。"南宮雪輕嘴角牽動溫柔的笑意。
那日從街上回來之後,她才知道,原來那個厚臉皮的白衣家伙也入住了柳暗山莊,佔著滿窗白梅的那間屋子,離這兒不遠。現在早晚都能撞見他。
其實……他也沒那麼討厭啦,看在他今天給她送這個,明天為她買那個的份上。瞧,這豬八戒就是他又找那師傅捏的,肥頭大耳,可愛得緊。從前看(西游記),只顧欣賞那些美艷的妖精,現在發現里面的猴子和豬也很好玩。指頭點點糖人的鼻子,嘻嘻,真的好可愛喔,愈看愈喜歡。
想到那天,自己為了一包麻花哇哇大哭,就覺得好丟臉。怎麼像個小孩似的,得不到吃的就哭?也許是因為天黑,沒人看見,率真的心情就肆意流露了吧。不過……他不就看見了嗎?
真是奇怪,在他面前,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一點兒也不拘束。很久以前,大哥還陪她玩的時候,她也是這般放縱,後來,大哥變嚴肅了,她就怕了,再也沒有那樣的任性了,直到遇上那家伙……
"小姐!小姐!"一陣呼喚將她的思緒打斷。
"嗯?"南宮雪輕心不在焉的抬起頭。
"我喊了你好幾聲,你都不理我!在想什麼呢?這糖人到底是誰送的?聞人公子?"
"嗯……嗯……"她含糊的回答後,慌忙背開身子,抓把豆兒戲鸚鵡。
"小姐你近來跟聞人公子走得很近嗎?"小喬不屈不撓,不問到底誓不罷休,"那左使呢?他知道嗎?聞人公子曉得你跟左使之間的事情嗎?"
她避過臉龐不願正面作答,誰知小喬好奇心一飛沖天,索性不顧生病,跳下床來,圍著南宮雪輕轉來轉去,湊近眼楮,只為看她臉上的神色。
"唉,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哥他……心里根本沒有我。"南宮雪輕最終無奈的嘆了口氣。
"所以小姐你就移情別戀了?"
移情別戀?小喬可真是牙尖嘴利!這哪里是移情別戀?大哥在她心里,仍是最最要緊的人。
"就算我想,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呀!"她低眉的坐到椅子上,"你說,我跟大哥一直都是這樣接近,可感情卻愈來愈疏遠,先不提他那些鶯鶯燕燕的,就是他手里那把劍,大概都比我重要得多。"
"但那日聞人公子接近你的時候,左使分明很生氣的呀!"
"那日……也許,大哥知道小杰哥名聲不好,做哥哥的總不會希望妹妹跟個浪蕩子有牽扯吧。"
"小姐,不礙事,我教你一招。"小喬豪爽的拍拍南宮雪輕的肩,"這一招,準能試出左使對你的真心來。"
"什麼?"天底下真有這樣的招數?
小喬詭異的一眨眼,附到南宮雪輕耳邊低語……
※※※
今兒個是個大晴天,沒有雪也沒有雨,冬日的陽光像棉絮一般,輕盈而溫暖的飄在空中。而今天,正是南宮雪輕的生日。
要不是小喬提醒,她倒忘了。這些年來,大哥從不給她過生日,反而是宮主有心,每年的今天總送些小禮物到她的寢閣。東西送來的時候,她才想起這天是什麼日子。現下出門在外,禮物未到,大哥不理,她自然也就忘了。
花園里搭起一個華麗的戲台,跟前幾日不同的是,台下已無諸多賓客,偌大的場子,只坐著聞人杰和南宮雪輕。
"雪輕兒,那天逛街去了,你沒听成'牡丹亭',今兒個你生日,我特地請回戲班子重演一遍。"聞人杰嗑著瓜子,得意的獻寶。
"杰哥哥,你對我真是好。"南宮雪輕眯眼笑。她不叫"小杰哥",改口稱"杰哥哥",肉麻得連她自己都打冷顫。
她依稀靶到身後那道黑影,已在聞人莊主的陪同下,悄然入座。于是她打起精神,笑容更加明朗,聲音更加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