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三人說說笑笑,行至麻花鋪。南宮雪輕面對滿鼻油炸的香味,不禁興高采烈,當下將芝麻的、蔥油的、燒糖拔絲的、雞汁的麻花口味,各要了一大堆,嘴里塞一根,左手拿三根,右手捧著打包帶走的,如同得了寶貝。
"呀!我們還漏了一種口味!"等到回至路口,聶逸揚忽然說。
"不會呀,我們都買齊了。"南宮雪輕看了看包裹。
"你仔細想想,我們漏了最重要的一種──原味的。"
"對喔,加了料的品種買光了,怎麼會忘記買原味的?"南宮雪輕遺憾的皺眉道,"听說原味的是最好吃的,因為沒有佐料,所以面粉和油都用得極精巧。"
"不礙事,"聶逸揚朝聞人杰一招手,"你,回去再買過。"
"我?"聞人杰指指自己的鼻子,回望那段路,再看看走得發酸的腳,"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跟那里的老板熟,可以討價還價。"聶逸揚惡惡的笑。
"雪輕……",聞人杰本想向南宮雪輕求救,卻看到一張期盼的臉,于是只好自認倒楣,咳聲嘆氣的往回走。
"不知道原味的是什麼滋味?真想現在就嘗嘗,"南宮雪輕看那被陽光拉得老長的影子,喃喃道。
張著的嘴未來得及闔攏,便有一根香香的麻花進了進去,她順勢一咬,頓時愣住。
"這是──"含糊不清的問句。
"你不是說現在就想嘗嘗嗎?"聶逸揚從身後模出一個紙包。
"你怎麼變出來的?"南宮雪輕將咬剩半根的麻花拈在手里,似在看魔法般難以置信。
"剛剛買的。"
"剛剛……"原本好奇的神情變為憤怒,"你明明買了,為什麼還要騙小杰哥回去?"
"就是為了讓你的小杰哥快點滾回去!那只跟屁蟲真是不知趣。"他俊朗的笑著,眼眸示意的一眨,手已滑向南宮雪輕的腰間,一晃眼,兩人已飛躍而起。
"喂!喂!你要帶我去哪里?小杰哥回來會找不到我們的!"南宮雪輕覺得自己的聲音在空中飄然,耳邊盡是風聲。
"放心,他找不到我們,自己會回柳暗山莊。沒有那只跟屁蟲,這下子咱們可以好好逛逛了。"
這個狡猾的家伙,就這樣使了詭計打發他看不顧眼的人,然後,將她抓得牢牢的,他去哪她就得跟去哪。真是惡劣到了極點!南宮雪輕心中叫罵,卻在陽光的浸浴、風的摩挲、美景的包圍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愜意。
她被帶到了一座小茶樓,依山傍水,初冬特有的景致,被那臨湖的一扇窗給包羅網盡了。
"從前,我總向往到這樣清幽的地方坐坐。"南宮雪輕聞著眼前茶盅散出的陣陣清香,顧不得對那個挾持她的家伙發脾氣,心卻靜了下來。
"這樣的地方並不難找。"聶逸揚推過一盤茶點,悠悠道。
"這倒是,不過我從小待在天璿宮里,不得擅自出門。這次好不容易有機會來趟天津,大哥又要跟著聞人莊主習武,沒空帶我出來逛。所以……說起來好笑,我還是第一次上這樣的茶樓哩。"
"他不陪你,我可以。"對視她的跟忽然像被什麼灌滿了,顯得深邃幽碧面不見底。
"其實大哥他也不是不想陪我,只不過太忙了,"南宮雪輕袒護的笑笑,轉了話題,"告訴你一件事,小時候,我來過天津喔。"
"是嗎?還以為你從沒出過天璿宮呢。"他饒有興趣的接話。
"那時,跟哥哥逃難,他曾帶我路過天津。我們兩人好餓,卻看到別人很清閑的坐在這樣的茶樓上,點了一大堆美食卻不吃,只喝茶,直到離開的時候,盤子還是滿滿的,全讓店小二胡亂的收下去了。
"哥哥說,將來等我長大了,他也會帶我來這種地方,把所有的茶點都擺上,讓我吃個夠。或者,我也可以學學那些闊人,什麼也不吃,只把銀子一扔,坐坐就走人。哈,那樣很威風,對不對?"她憶起童年往事,嘴角滿是笑意。
"現在你可以回去鬧他,叫他帶你來,以南宮恕今天的地位,還請不起這一頓嗎?"聶逸揚寵溺的拿起絹帕,替她將茶杯的邊緣拭淨。
"那時候,我在街邊看到一個好漂亮的糖人,大哥說那是照龍王三公主的模樣捏的。我記得她穿著艷紅的衫子,頭上掛滿金步搖……你說,那捏糖人的師傅哪來這麼大本事,居然能捏出那麼細致透明的金步播來;而且搖搖晃晃的在風里吹著,也沒斷了。
"可惜那時候我們沒有錢,只好站在街邊看看。哥哥說,將來要買一堆更漂亮的糖人送我,有白娘娘、有七仙女、有穆桂英……總之,想要什麼他就叫那個師傅替我捏什麼。"她黯淡的一低眉,"可惜,現在那個師傅不知道還在不在?"
"說不定……等會兒街邊就能踫上捏糖人的師傅。"聶逸揚拉起廉子,語調忽高的向外一指,"瞧,巧極了,還真來了個賣糖人的!"
"真的?"南宮雪輕難以相信自己的眼楮。她今天也太走運了吧?想什麼就有什麼。
那捏糖人的老頭由一個年輕人攙著,步上樓來。背掛著一個箱子,插滿五彩繽紛的糖人兒。細看,分別仿三國、水滸傳、西游記中的人物,惟妙惟肖,精美無比。
"這位師傅……"這位老人好眼熟,活似當年那個捏龍女的師傅。不過,天底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這位公子爺想點什麼盡避說話,我這徒弟一定替您現做出來。"老人開口。
像極了,老人家連那口純粹的天津腔也像。但那時,她只有七歲,就算記錯了也是應該。
"我這個妹妹念念不忘想要個龍王三公主,"聶逸揚一笑,黃燦燦的金子擲到桌上,"只要她覺得好,這些您全拿去。"
"別看我老了,我的眼力還行,手腳也算俐落,平時都是我這徒弟上陣的,今兒個公子爺您這麼看重小的,我這把老刀就再操一回。"
先由徒弟從紅的、粉的、藍的各色糖面里挑出一塊,俐落的捏出一個模子,老師傅再接過手,從形里捏出神來,用細竹簽輕挑,如筆般勾出那眉、眼、唇,行雲流水般往下,劃出衣衫的褶子,等到形神初俱,徒弟再次攬下余活,細細著色。
老師傅則從懷里模出一單片西洋眼鏡,將燒融的糖漿一點一滴繪在抹油的白石板上,繪出一支金步搖。漿冷,凝結,輕輕一鏟,金步搖便戴在糖人的頭上了。
南宮雪輕看得拍手叫好,直說這做糖人的過程比糖人還好看。聶逸揚笑著看她一眼,當下又擲了金子,叫這師徒兩人再捏出西施、貂嬋、王嬙等從古至今出名的美人,直到天黑,讓那個拍手歡呼的傻孩子看個夠。
"快快,我們拿回去給大哥瞧瞧,他一定會很驚奇。"打發了捏糖人的師徒,南宮雪輕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馬上飛回柳暗山莊,向大哥炫耀她的禮物。
"你倒是什麼都想著你大哥。"聶逸揚無奈的笑笑,充當起搬運工。
也許是坐得太久,也許是走得太急了,南宮雪輕打了個踉蹌,捧著糖人的聶逸揚飛身扶住她,卻差了分厘,最終還是讓她摔了下去。
"怎麼了?捧疼了沒有?"他失色的蹲下,查看跌傷了雙膝的人兒。
"我不痛,可是……可是……"
一連兩個可是,引得聶逸揚往她身下看,那里正壓著一個紙包。
"可是麻花被我壓碎了。"哇的一聲,南宮雪輕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