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允天,你比我想像得聰明許多,才一天就找來了?」
「這還要歸功于閣下留的線索夠清楚,風某才能這麼容易找到。」果然孔名揚就是聞香坊那名黑衣青年。風允天上前一步,微笑著頷首示意。
「你很鎮靜,出乎我的意料。」面對風允天的從容,孔名揚冷若冰霜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笑意,目光緩緩掃過三人。「而且,你帶來了我要的東西。」
「是這個嗎?」風允天總覺得孔名揚的眼神並非帶著殺機,雖然面無表情,卻含著一種他形容不出來的情緒波動。不掩不藏,他從身上坦然拿出一只紙卷,攤開來其實是四張紙,但上頭不是春夏秋冬四時風景圖,而是畫滿了密密麻麻的武功招式及文字。
楚惜之見狀身形一動,像要阻止風允天,孔名揚的話語聲讓她欲言又止。
「你已經解開圖的秘密了?」問出這個問題,孔名揚也是不慌不忙,眼神有意無意地瞥向楚惜之。
「在這里一整天,我總不能枯等。」將手中紙卷收起,風允天的語氣漸漸變得冷峻。「淨月呢!」
不知道在和誰說話,孔名揚忽然開始自言自語︰「哼,商淨月,他還是來了,我並沒有說錯。」然後,他將眼光轉回風允天。「你知道嗎,那丫頭不相信你會來救她。」
她不是不相信,是不願意他去救她。風允天心里有絲酸楚,只能苦澀地笑︰
「我真是個失敗的丈夫,是嗎?」
「哈哈哈,我欣賞你,風允天。」孔名揚冒出了一個他自己也難以相信的大笑,雖然笑聲還是嚴寒凍人……這個風允天,相當有趣。「到目前為止,你是我所遇到過最棘手,也最令我欽佩的敵人。」
「彼此彼此。」風允天接受了他的恭維。
「可惜,商淨月不會這麼容易還給你。」前一瞬還在英雄惜英雄,下一刻馬上變了臉。匡!孔名揚從腰際抽出一把軟劍。「你壞了我許多好事,我想我們應該先算算!」
「同樣的,你也壞了我許多好事。」風允天也抽出玉簫,紫色的蕭身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听說風允天對敵,出手之前從不先亮出紫玉簫的。」孔名楊有些迷惑于紫色的光芒之下。
「因為你不是普通的敵人。」語畢,傳來朗朗一笑。
也就是說,這是風允天對敵人表示的尊重。孔名揚領會地也將軟劍平舉示敬,接著擺出一個氣勢非凡的起手式。
「果然是名家,有僭了!」風允天率先動手,瞬間攻出重重蕭影。
孔名揚驟覺勁風朝自己襲來,鬼魅般的身形一閃,穿梭在紫芒之中,手腕一扭也還擊數劍,或劈或削,或黏或抖,將柔軟的劍身做最靈活的運用。
銀與紫的流光交錯,在旁人的眼里,這就像兩只幽靈在對決,望之可即,卻又瞬息無蹤,強勁逾恆的勁風吹得呼呼作響。兩人的出招劃式都像經過精密的計算,劍鋒只差衣袂半寸,蕭身只離發梢一分,千鈞一發的流血相對,彼此都能以高明的招法及矯捷的移動逢凶化吉。
「風允天,你沒有盡全力。」在孔名揚說話的同時,他朝著風允天頭、胸、月復各刺出數劍。
「孔兄,你也沒有盡全力。」風允天自在地掠過劍影,反手揮出夾帶強力罡風的一蕭。
鏗!一個震耳欲聾的金玉交擊之聲,兩個激戰的人影乍然兩分,落地後,面向面昂然對立。
偷爺和楚惜之趕緊跑到風允天身邊,察看他有無受傷。但見他收起了紫玉簫,淡淡一笑。
「好功夫,風某領教了。」
仔細一瞧,原來風允天的袖子被劍削去一小塊。
「不敢,是你贏了。」這一邊的孔名揚面不改色地理著腰際被紫玉簫捅破的一個小洞。
「各有損傷,我看,這一場算是平分秋色。」暗中噓了口氣,偷爺瞧不過兩人在那兒你謙我讓的,干脆充當個評斷。「不過老頭子倒是有件事想問問,孔名揚,你的武切和風小于不分上下,在武林上已少有敵手,為什麼非要拿風小子師門的武功秘圖呢?」
孔名揚微微皺起眉,投向偷爺的眼光有些奇異,有些嘲諷。
「武功秘圖的內容,你們全都看過了嗎?」孔名揚不明所以地提出另一個問題。
這份秘圖是別人師門之物,偷爺並沒有看的興趣,而楚惜之從孔名揚出現開始便一直保持沉默,唯有風允天作了回應︰
「只有我看過。」有什麼不對的?
「那麼,你應該知道秘圖開宗明義的文字是什麼。」話說至此,孔名揚臉上譏諷的意味更加明顯。
微微點頭,風允天覺得自己有些懂了他的意思。
「事實上,我也沒有看過這幅秘圖。」孔家被滅門那年,他才八歲。「但我知道,這幅圖中記載的武功,是一種古老的內功心法,由于此功威力強大足以毀天滅地,故以‘滅天決’名之。欲練此功者,必須斷七情、斬六欲,將自己升華至無欲無求的境地方可修練,否則輕則走火入魔,重則身殘亡。」
「你說的全沒錯。」風允天有些佩服,這些訊息應該都是孔名揚在童稚髦齡听父母長輩提到的,如此長久的記憶,虧他還能記得這麼完整。「所以練這門心法,只會練出一個無血無淚無情無心的人。」
「既然你拿回了圖,你會練嗎?」孔名揚順著風允天的話問。
風允天灑月兌地笑了笑,「我想我還沒有這個慧根,練了大概也只有走火入魔的份。」更何況他心中有個永遠也舍不下的人,絕對不可能做到斷七情、斬六欲。「若是你得到這份圖,你會練嗎?」他反問孔名揚。
「當年參與奪圖的人,皆以為先父是因貪念而帶著圖遠走高飛;然而,當年先父是因知曉了‘滅天訣’的內容,認為此功夫不祥,怕其他四人若沒練成會傷了自己,練成了,野心太大又將危害江湖,故他私自決定將圖歸還給淮陽子前輩。但淮陽子前輩行蹤飄忽,還不及將秘圖歸還,孔家已遭滅門之禍。」
孔名揚在敘述的同時,臉上的寒露之氣似乎褪了一點,也多了一點人氣。
「所以在追查四季吟之時我就決定,若秘圖仍無法歸還淮陽子前輩,我不怕當個千古罪人,也要毀了它。哼,風允天,你想我會練這門心法嗎?」
「好氣魄!」事情至此,孔家血案的前因後果真相大白,但還有一點風允天不明白的。「既然你要的不是這份秘圖,那你抓走淨月做什麼?」
風允天怎麼想也想不透,自己身上還有什麼可以令人圖謀的?
始終靜靜站在一旁的楚惜之,突然挺身出來,幽幽地注視著孔名揚︰「他要的不是圖,是我。」╴
此語一出,讓站在後頭的偷爺愕然張大了嘴,下巴都快掉下來;風允天則沉著以對,等著她的下文。
「孔名揚,在你帶走我父親那天,我倆便情緣已盡。這次我跟你走,你放了淨月。」楚惜之美麗的臉上交織著復雜的情感。
或許在愛恨情仇糾葛的情況下,她和孔名揚也曾有過刻骨銘心的一段。
「惜之,你仍舊愛著風允天?」孔名揚身上的凜冽之氣又慢慢地凝聚,且箭頭指向了風允天。
這個男人是瞎了眼嗎?風允天在心里嘀咕。也許楚惜之在落霞小築時曾傾心于他,但那也只有極短暫的時間,她很聰明,不會企求一段永遠不會實現的愛情;但這些日子他與楚惜之相處,從她偶爾悵然若失的態度看來,她對孔名揚的感情絕不止爾爾,更不用說她看孔名揚的眼光比看他的眼光熾熱了不止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