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盡,你也在這個城市工作?」他關切地問。
「嗯。英理哥呢?」
「嗯,我也是。來了都兩年了。你來多久了?在哪里上班?」
「我才來一年多,在南城區上班。」
「我在東城。難怪這麼久了咱們都沒踫上。」年英理釋然地笑了笑,「工作還好吧。同事對你怎麼樣?」
「都不錯。」寒盡笑著說。
「寒盡,原來你還在這里。大家都在找你,我們要走了。見你還沒回去,擔心死了。」安安跑過來,沖著寒盡說,「快走吧。」「不,等一下。」年英理阻止道。
「你是誰?」安安警惕地看了年英理一眼。
「安安,這是我老鄉,認識的人。」寒盡連忙解釋。
「老鄉?」年英理挑高眉毛,不敢置信地重復道。
「只是老鄉?」他惱怒地問。
「也是我們家的老鄰居!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後來英理哥搬家了才漸漸失去聯系的。」寒盡嫣然笑道。
「那就是說青梅竹馬嘍?」安安點點頭。再投向年英理的目光轉為濃厚的興趣。
「不是。我們只是小時候一起玩而已。」寒盡澄清一下。
「那還不是青梅竹馬?」安安聳聳肩。
不是啊,青梅竹馬這個詞似乎有點曖昧呢。好像少年情侶的感覺,但這不是事實啊。那個時候,英理哥念高中,而她還是讀小學的小不點呢。
「還沒幫我們介紹呢。小盡。這麼漂亮的女士也不幫忙介紹一下,也太不照顧你大哥了。」年英理低低地說道,醇厚的嗓音里包含著濃濃的笑意。
「看吧看吧。暴露出真面目出來了。肯定我在他的腦海的另一個名字叫,幫忙遞情書的人,可以介紹美女的人,等等。」寒盡笑著說。英理高一追校花的時候,就曾讓小學生的她幫他打電話去校花家里約人。因為校花家教很嚴。
「安安,這是英理哥,大名年英理。至于你叫他英理哥還是年英理你們倆就自己去商量吧。英理哥,這是我的同事,安安。簡短的介紹到此為止,如果要有更高端的服務請繳年費,成為我們的VIP客戶!」
「調皮。」英理看了看寒盡一眼,笑著對安安說,「很高興認識你。」
「我也是。」案案有些緊張有些興奮地回答。寒盡偷笑,又一個煞到英理哥的魅力的人。
「安安,寒盡。你們倆都在這里,怎麼還不走?」大家久候寒盡不至,讓安安去找,也是黃鶴一去不復返,沒奈何,榮蘭和邵光遠只好一起過來看情況。
「哦。」寒盡對年英理笑了笑,「英理,我要走了。祝你玩得開心。再見!」
「再見。」安安略有些遺憾地說。
「再見。」年英理笑著跟兩人打招呼。看著寒盡將要離去的背影,心念一轉,「寒盡,等一等。」
「什麼事?英理哥。」
「我送你回去吧。」
「嗯,算了,不麻煩英理哥了。我和大家一起回去,順路。」寒盡笑了笑。
「小盡……」年英理還想要說什麼,看到黑暗中今晚帶來的女伴妖嬈的身體,影影綽綽地走過來,沉吟半晌說道,「給我電話號碼,今晚給你打電話。」
第2章(1)
洗去一身煙燻酒臭,身體清爽多了。穿著胸口印有米奇老鼠的白色大T恤,寒盡靠在陽台的欄桿上,仰頭望著灰藍的夜空。因為光害,這個城市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即使現在是夏天,天空中也只有稀稀落落幾顆星子,仿若秋天收獲後不慎遺留下的幾顆豆子,寒磣磣閃著微弱的光。和那時候的夏天夜空是不一樣了,再也看不到那樣繁星閃爍的夜空,仿若一株巨大的丁香樹將細細密密,擠擠擁擁的花朵開在天空,溫暖的夜風吹過,帶來似有若無的清香……。
「英理哥啊……」寒盡幽幽地嘆了口氣。
那年寒盡七歲,母親吃完晚飯就出去了。因為父親去世得早,家里現在還能靠過去的積蓄勉強度日,但是坐吃山空,每次母親去銀行取錢總是臉色慘白得好像抽了500CC的血又被投進河里冬泳,家里一切用度緊縮得似乎明天就要傾家蕩產,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一向養尊處優的母親不得不出去拜托父親的舊日好友、領導、同事,甚至過去來家中求父親辦事僅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來謀定一份差事。以前母親一直很有氣質地在家中整理外公遺傳下來的樂譜,像生活在象牙塔里一樣,現在要拋頭露面出賣困境為稻糧謀。原以為氣質好像牙齒,好好保護也不是不能擁有,現在看來還真的只是奢侈的玩意兒,家道敗落,氣質也像乳牙一樣棄我去者不可留。人在貧窮中除了生存真的是什麼也顧不上。
「小盡,媽媽要出門了。路太遠了,可能會很晚回來,今天媽媽就不帶你出去了。自己一個人好好在家吧。」母親一邊換下拖鞋一邊說,「不要等媽媽回來,困了就自己睡覺。」
「好,媽媽早點回來好不好?」寒盡雖然很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但是即使與母親分離一小會也十分不舍。父親的早逝讓這對母女相依為命,彼此依靠得更緊。
「事情辦好了就馬上趕回來吧。」對女兒不舍的心情也能了解,母親安慰道。辦好?什麼時候能辦好呢?
即使寒盡年幼,但也知道,如果父親還在世,不用母親出去拜托,自然有人熱心上門提供好機遇。而現在,父親過世都兩年多了,工作的事情還雲深不知處。
「媽媽要把這些全都拿去?」她眼饞地指著桌上那些所費不貲禮物。
「嗯,求人辦事就只能如此。這個世界上誰會對自己沒有半分利益地憑白幫助別人呢?」難得過去與父親優雅唱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母親也終于明白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的道理。男人的成長契機是事業,女人的成長儀式也並全非婚禮。
拉亮電燈,金黃的光芒灑滿整個房間。屋子里靜悄悄的,什麼聲音也沒有。寒盡模仿老師白天上課的模樣,用粉筆在小黑板上寫寫畫畫。
「同學們,我們今天來學習第十八課……」看著小黑板前空蕩蕩的地板,軟軟的童音將帶著南方鄉音的普通話一點一點地送入夏夜靜靜的空氣中。
「八點了,媽媽還沒有回來。」
「再等十五分鐘就下去。」
「再等五分鐘……」
……
無限的等待只能帶來絕望,為了不忘自己絕望,還能繼續等待下去,所以才讓等待有個期限。
「媽媽不會有事吧。菩薩保佑媽媽不要死啊!」是撞車,還是踫到壞人,或許還有狗……一聯想到無限種可能的危險情況,恐懼抓緊了寒盡的心,讓她難受得要哭起來。年紀輕輕生活態度竟如此陰暗,完全是因為父親的去世讓她有一種很輕易就會失去親人的錯覺。而且對于她而言,母親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的。父親剛去世時,母親傷心欲絕有嚴重的自殺傾向,大人們在勸慰母親時就讓她失去了一般兒童的天真、無憂無慮的安全感。那時才五歲,被大人們常常忽略的听眾。
寒盡走到樓梯口。剛從燈光下走出的眼楮不能一下子適應眼前的黑暗,似乎全世界的濃墨集中到此地,涂抹出一片漆黑。平時短短的樓梯此刻那麼漫長,走了很久還遠遠不到出口。樓梯間儲放著鄰居的蜂窩煤。幽藍的月光斜射進來,黑色煤堆上的礦石碎片反射著微茫的白色亮光。從煤堆里傳來蛐蛐細細的叫聲。喉嚨緊緊的,發出小狽一樣模糊的嗚咽聲。穿越長長的黑暗到達光明。街上行人稀少,八十年代中期並沒有現在這樣人聲鼎沸、熱熱鬧鬧的夜市。高高的路燈沿著馬路稀稀的排列著。用紙墊著坐在屋檐下的階梯上,看著路上或行色匆匆或悠閑散漫的行人。哪一個是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