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葵……
李琰從她身邊落下的那一瞬間,她似乎听見了一聲聲深沉的呼喚,回蕩在她耳畔、心上。但她來不及分辨清楚聲音的來源,淚水已然盈滿眼眶,隨著李琰的身影落下。
要是李公子死了,她阿葵絕不獨活!這是她此刻心里唯一的念頭。
第六章
眾強盜見李琰果然縱身下崖,心里佩服他的膽識跟義氣,便也信守諾言將那群夥計放了,只劫走那一車一車的財物和馬匹。
夥計們獲得釋放之後,連忙找來樹枝竹竿,幫助那名懸在峭壁的同伴爬上來。
那名夥計被拉上懸崖之後,令狐葵連忙飛落懸崖底下,尋找李琰。
相當幸運的,她發現李琰摔到一叢茂密的野草間,有草為墊,雖然一身重傷,卻也氣息猶存。
原來李琰在跳下懸崖之前,早就看準了從峭壁橫生出來的那截古木。他縱身下跳之後,順利地抓住了那棵橫生的樹,雖然後來那棵樹因為支撐不住他的重量而折斷,但下墜的重力和沖力卻因此減少許多。故李琰雖然摔成重傷,卻沒有生命的危險,這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令狐葵看著昏迷中的李琰,心里總算松了一口氣。
正盤算著要怎麼救他的同時,懸崖上的那群夥計已經找到這里來了。她只得暫時隱身,暗中觀察。
那些夥計發現李琰還沒死之後,立刻拿竹子和一些藤蔓植物扎成擔架,小心地將他拾進城里,請大夫醫治。
「這位大爺摔成這樣還沒死,也算他福大命大了。」
一名在京里還算有名氣的大夫,到客棧為李琰診斷脈象、治療傷勢之後,不禁嘖嘖稱奇。
「大夫,這傷勢究竟有無妨礙?」眾夥計紛紛關切地問。
「雖然傷勢很重,但看起來脈象沉穩,還不礙事。多換幾次藥、細心療養也就好了。」
「是這樣子的嗎?但為什麼我們家莊主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這大概是因為摔到頭部的關系吧。我開幾帖藥,你們按時喂他服下,好好調養,應該就會醒過來的。」
「應該?那到底是會不會醒呀?」有的夥計焦急地問道。
「這種事很難說。老夫也不過是盡人事、听天命罷了。」
大夫說完之後,開了幾帖藥方,便收拾醫箱回去了。
一行人便在客棧住下。部分的人到京城里隸屬于李家產業的商號幫忙,部分的人則負責照料昏迷不醒的李琰。
夜里,人聲俱寂,令狐葵悄悄來到李琰房外。
房里燭火匆明匆滅,一名負責值夜看顧李琰的夥計,正打著瞌睡。
令狐葵將窗紙弄破個小洞,朝那名夥計吹了一口氣。
只見那名夥計睡意更濃,連打了幾個呵欠,隨後整個人就趴在桌上沉沉睡上。
等到那名夥計睡得不省人事,令狐葵才走進房里。
她手里托著一盅湯藥,來到李琰床邊。
白天的時候,她看見那些夥計在喂李琰喝藥,卻因為李琰意識不清,連湯藥都無法吞咽,喂入口又吐出來,心里焦急得不得了。但礙于無法莊眾人面前驟然現身,所以只好等到入夜才過來。
她先把藥盅放在床邊,輕輕將李琰扶起,嘗試著將藥灌入他口中,結果卻還是跟白天一樣,只是徒然浪費了半盅湯藥。
令狐葵不禁輕蹙蛾眉。
這該怎麼辦呢?她今天特地上昆侖山采來了一些九華仙芝草,可幫助他恢復神志,但他無法入喉,任是再靈驗的仙芝靈藥,也無法發揮妙用呀!
躊躇了半晌,令狐葵突然想到一個方法。
她將李琰放回床上,自己喝掉那半盅仙藥,再門對口地將湯藥慢慢哺到李琰口中。
藉由這種方式,總算將湯藥讓李琰服下。
替他整理了一下棉被,令狐葵拿起藥盅,如來時一般悄悄地離去。
連續幾夜,她都是以同樣的方式喂李琰飲食、服藥。
由于她在行動之前,都會先迷昏負責值夜的夥計,閃此沒有任何人發現她的行蹤。
夥計們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莊主大人連續幾天滴水不進,卻還能保持生命力呢?
大概是莊主大人宅心仁厚,所以冥冥千古神明保佑吧!他們都暗自這樣想著。
是阿葵嗎?那個女子……
李琰在昏迷中,感覺到有人很溫柔地親吻著他的唇瓣。然而他用盡了全身力氣,想看清楚對方是誰,卻只依稀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似真非真的容顏。
那到底是誰?他在作夢嗎?頭好痛……
越是想看清楚眼前的人,他就越覺得頭痛欲裂。
隱隱約約中,他聞到一陣幽淡的香氣不斷地在他鼻息間繚繞,隨著呼吸,一縷一縷地襲入他心深處。
是阿葵吧……這種香味,是他以前在桃花莊聞慣的。不論何時,她身上總散發著這樣似夢似幻、溫柔的氣息。
他好想再看她一眼,將她的美麗盡斂眼底。然而,他的眼皮怎麼會如此沉重
李琰很想睜開眼楮,然而另一股沉重的拉力,卻將他拉進更深、更沉的夢里……直到眼前一片黑暗,他失去了意識。
再次看見光亮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是身處在深山里,四周開著奇異的花朵,不切實際、卻又是那樣的美麗。
彷佛有一個人站在他眼前,以無比深情的眼眸凝望著他。
那個人,他似乎很熟悉,可是又覺得陌生。
「你在這里做什麼?」耳鳴似的,他在耳畔听到自己的聲音。
「我在等你。」那溫柔而美麗的人這麼告訴他。
「等我?為了什麼?」
「報恩。你對我有莫大的恩惠,我必須報答你……」
那柔細的聲音,如籠罩在周圍的輕霧,在空氣中不斷地飄散、飄散……
周圍像夢一樣的花雨亂舞,霧氣卻散了,四周的景物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他朝那個女子伸出了手,「我要走了,你跟我走吧。」語意極端輕柔細膩,他甚至懷疑那是不是自己的聲音。
卻見那美麗的女子溫柔地微微笑,輕輕搖頭。
「為什麼不跟我走?」他奇怪地問。
「我不能跟你走了,因為……」那名女子說著,輕輕揚手,雪白紗袖霧一樣地在風中飛揚。
他定楮一看,除了輕輕飛揚的袖袂之外,那名女子一身都是紅色──被鮮血染成的艷紅!
一枝長箭正面貫穿她的月復部,傷口還不斷汩汩冒出鮮血。
李琰大吃一驚,一種心膽俱裂的痛楚讓他失聲吶喊──
「阿葵!」
他驀然驚醒過來。
「好啦好啦!莊主大人醒過來了!」
一群吵雜的聲音在他耳邊狂呼,令他震耳欲聾,突來的亮光,也剌得他眼楮發疼。
李琰略閉了閉眼,再次睜開,便看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正湊在他眼前,淨是欣喜欲狂的神情。
他認得出來那些都是他的夥計。可是,他們在做什麼?為什麼一個個這麼高興?
「你們……」他略動了動,全身立刻傳來撕裂一般的痛楚,他不禁蹙起俊眉。「我怎麼了?」
「莊主你忘了?你從懸崖上跳下來後,一直昏迷不醒,到今天已經第七天了!謝天謝地,莊主終于醒過來了!」那些夥計興奮的回答他。
「是嗎?」
他努力回想,雖然頭痛得很,但幸好他沒有失去記憶,那天在山頂上遇到強盜的經過,正一點一滴回到他腦海。
那天他是看準了山壁上橫生的樹木才跳下去的,但沒想到竟然還是傷得這麼重。昏迷七天?他一點意識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