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好像一直重復夢見同一件事──令狐葵輕柔的吻。
「阿葵呢?」
「嗯?誰呀?我們都在這里呀,莊主大人。」那些夥計顯然對李琰口中的名字感到陌生。
問出口之後,李琰才意識到自己的荒謬──夢畢竟是夢,他怎麼把它當真了?阿葵本來就沒有跟著他來呀!
然而,這些日子以來,他怎麼總覺得是阿葵在細心照顧他?難道是他腦子摔糊涂了?
「莊主大人,你能醒過來實在是奇跡呀!你已經七天六夜連一滴水都沒喝了,醒過來居然還能開口說話,真是老天保佑!」
這又是怎麼回事?听著夥計描述他幾日來昏迷的情況,他越感到糊涂。他怎麼可能重傷之後不吃不喝而存活至今?明明在夢中他感覺到有人在喂他進食……
如果他在昏迷中所感受到的不是幻想,那麼是誰在照料他?還有,他清醒過來之前所作的那個夢,又意味著什麼?
李琰越想頭越痛,不禁撫額申吟。
「莊主大人醒來就好了,這幾天您藥也喝不下去,真是急死我們了!現在醒來了,我們去弄點東西給你吃,好好的補上一補!」
幾個夥計說著,興匆匆地跑了出去,留下幾個照料他。
令狐葵一直隱身在窗外看著房中的一切,直到眾人服侍他吃過東西、躺回床上休息,她才放心地暫且離開。
接下來一段時日,李琰只能終日躺在客棧中養傷。
因為他已經恢復神志,而且隨時有夥計在身邊服侍他,所以令狐葵再也不能隨便現形出來照料,只能悄悄地在一旁關心。
由于令狐葵總在李琰的飲食中暗暗加入靈丹妙藥,所以他的痊愈速度奇快,簡直令人不敢相信。
半個月後,他已經能起坐自如了。
因為病中無聊,他請夥計們幫他買了一些紙及筆墨顏料,以繪畫打發時間。
李琰雖然世代為商,但他本人卻雅擅丹青,繪得一手好人物。
當他在作畫的時候,令狐葵每每躲在暗中偷看。
望著李琰忍著傷痛坐在桌前揮動畫筆,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心疼,心里悲喜交雜──
喜的是李琰大難不死,從那麼高的懸崖跳下,居然能憑藉他自己的能力保住一命,悲的是事發之時,她明明就在他身邊,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墜落懸崖。而如今李琰就在她眼前,她也沒辦法現身照料他……
她不禁怨恨起自己。
如果她今天只是一個普通人,也許此時就不用這樣咫尺天涯般地,只能躲在一處關心他了。
每次看到那些粗心大意的夥計們,不小心在換藥時弄痛他的傷口,她就覺得好恨!
她到底能為他做些什麼呢?令狐葵望著作畫中的李琰,不禁出神。
餅了好久好久,她驀然嘆了一口氣,
看著他強忍著痛意繪畫而微蹙的眉間,她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便轉身離去。
生平第一次,她這般嗟嘆自己的無能為力。
因為她轉身離去,沒有繼續看李琰畫些什麼,所以她錯過了那一幅雅致的美女圖──
圖中人儼然是她輕顰含笑的絕世容顏。
他突然很想念她。
離家越久,令狐葵的影像在他腦海中越是清晰深刻。特別是受傷之後,他時常在夢里見到她──或悲或喜,都有她的身影。
他不否認一直對她懷有好感,雖然爭今她的來歷對他來說,仍然定一團謎,但這並不妨礙他對她的迷戀。
以前他試圖和她維持一定的距離,然而來到京城的這段期間,他開始後悔當初為何沒有向她表白?
墜落懸崖的那一瞬間,他心里唯一想到的人就是她。如果當初落崖的時候遭遇不測,此生不就無法讓她明白心跡了?。
每思及此,冷靜如他也不禁隱隱心慌。
對令狐葵的想念與日俱增,且那經常出現在他夢中染血而絕美的身影,更令他心驚,他幾乎想立刻趕回桃花莊去。
于是傷勢痊愈七八分之後,李琰遂不顧眾人的勸告和反對,啟程返回湖南永州。
在來到永州州境接近桃花莊的地方,令狐葵猜想不會再有什麼意外發生,便趕在李琰一行人之前,回到桃花莊。
連翹和她分離多日,一見到她回來十分高興,連忙撇下恩愛的相公,跟到她房里東問西問。
「姊姊,這幾個月還好嗎?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麼事?」
「我很好,只是李公子他不太好。」她微微嗟嘆一聲。
「李公子怎麼了?」
令狐葵于是將路上遇到強盜一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這真是危險啊,還好李公子福大命大,大難不死。」連翹不禁吐吐舌頭。
「是我無能,明明一直跟在他身邊,卻無法阻止事情發生。如果李公子因此死去,我也只好一死向母親及李公子賠罪了。」令狐葵神情黯然。
「姊姊你別這麼自責嘛!」連翹拉拉她的手,「當時的情況也沒辦法啊,姊姊你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眾人面前。而且當時如果不是姊姊施展法術救了那個夥計,李公子心里不知道要多麼自責呢!姊姊也算幫了李公子一個大忙啊!」
令狐葵淡淡一笑。「謝謝你,連翹。杜公子他,對你好嗎?」
連翹不禁紅了紅臉。「他,對我很好啊。」
令狐葵看連翹這副幸福的神情,可以想見小夫妻倆必然是過得相當恩愛了。這樣,她就放心了。
「姊姊,你喜歡李公子嗎?」連翹突然問道。
令狐葵愣了一愣,不料她有此問。「為什麼這麼問?」
「我前陣子听硯卿說,李公子似乎對姊姊有意。所以我想,如果姊姊也喜歡李公子的話,姊姊不如就嫁給他,這樣,我們姊妹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連翹一派天真地說。
令狐葵起初是愣愣地听著,听到後來不禁百味雜陳。
她和李公子?這她從來沒有想過,因為是不可能的。她連自己的未來都無法想像,兩個人的未來……更是縹緲。
何況,她本是異類,即使李琰真的愛她,有愛到能夠包容她的身份嗎?她不以為,也不敢奢望。
「別亂說,讓別人听見了,多不好意思呢!」她說著,眼眸閃過一絲感傷。
「姊姊,我是說真的嘛!」她真的很希望姊姊可以嫁給李大哥,她相信李大哥是個好人,他對姊姊一定可以像硯卿對她那麼好。
「好了,別再說這些。李公子他們差不多也快到了,杜公子一定會安排替他們接風洗塵,你還不快去幫他的忙?」
「姊姊啊……」
她不懂,為什麼每次討論到這個問題,姊姊總是避而不談?難道姊姊心里真的對李公子一點感覺也沒有嗎?
「快去吧。」令狐葵微笑著催促她。
「好吧。」
最後,連翹也只得不情願地離開了。
令狐葵獨自留在房里出神,連翹的話仍在她心中回蕩。驀然,她搖搖頭,不願再去想那件事。
不可能的事,想再多也無益。
李琰回到桃花莊之後,顧不得好好向杜硯卿說明路上所發生的事,便直接往令狐葵的房間走去。
他打開房門,只見她正對著一件還沒完成的衣裳出神。
令狐葵見他突然來到,不禁有些不知所措。
她站起身來。「好久不見……」
一語未了,李琰倏地向前擁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