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聿亙聞言,略帶興味地轉身睇視她,「除了陪寢之外,你還會做什麼?」他冷笑地問。
乍听之下是一個簡單的問句,然而其中所挾帶的輕蔑和鄙夷卻濃烈得令人聞之心痛。
楚畹選擇忽略他的譏諷,故意將自己裝得若無其事。
「詩、詞、書、畫,略知一二。」楚畹雖然稱不上是官家小姐,但至少也是出身書香舊族,在這種環境之下,她從小就精通翰墨。
聿亙冷冷一笑,顯然對于她所說的不具興趣。
就算她擅于填詩作詞、寫畫繪畫,那又如何?根本就不關他的事!
見到他那副興味索然的樣子,楚畹連忙又說道︰「我還會下棋,各種棋子我都會。」
「無聊。」聿亙冷然拋下一句話,轉身欲走。
他向來對棋藝沒什麼興趣——比起紙上談兵,他更好將活生生的人當成棋子一般來操控。
何況,就算他喜歡下棋好了,他也沒那種興致和她對奕。
「等等!不然,如果你不喜歡下棋的話,我可以彈曲給你听,真的,我曾經學過,不論是琵琶、箏、琴、瑟,我都會彈奏。」她急忙地再度叫住他,一心只想將他留下來。
自她很小的時候,她的父親就時常延請各地有名的樂師來教導她彈奏;長年教習下來,資賦聰穎的楚畹不僅簫管弦索無一不通,所彈奏出來的曲子更是出神入化、堪稱絕調。
無意賣弄自己罕露的才華,但一種渴望讓聿亙留下的莫名期盼,卻令她不惜使出渾身解數。
她不明白她究竟是怎麼了,自從分離數日之後再見聿亙王爺,她的一切舉止和情緒完全失去了常度。
是她的心失陷了嗎?這個念頭一起,連楚畹自己也愣住了。
一定是的……不然她不會無緣無故地異常思念他;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舍不得讓他離去……
如果她敏銳一點,應該早就可以發現她的心追尋他已久。從她們楚府被抄家的那一次初識,她就已經愛上他了;否則當他殘忍地折磨她的時候,為何她的心中總是悲多于恨?
楚畹不想否認自己的感情,只是……她有些悲哀地想道︰她可以愛他嗎?
她有這個資格嗎?……也許……她的愛只會令他不屑……
思及此,楚畹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悲哀。認清事實之後,她甚至連挽留他的勇氣也沒有了……
楚畹不自覺地後退數步,突然有點後悔了方才不自量力地請求他留下。
如果可以,她真想收回她的話,然而,太遲了,聿亙已經撇下他的回答——
「彈曲?呵,看來你是真的將自己當成伶妓了。」他邪美而殘戾的薄唇噙著一抹嘲弄的冷笑,眼神是露骨的輕蔑。「好極了,既然你這麼想做粉頭的話,我當然不會教你失望。」
「我不是……」她想說她並非這個意思,聿亙卻以更快的速度打斷她的話——
「等著吧,多的是機會。」
留給她一抹森然的邪笑之後,聿亙俊美秀逸的身影飄然遠去。
「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楚畹不明白,只是隱隱感到有些不祥。
第五章
「喂!王爺找你。」
楚畹正一如往常、百般無聊地在房中練字,房外突然闖進一個小丫頭,粗魯不文地對她叫喊。
「王爺?」楚畹顯得相當訝異。「王爺找我何事?」
「我哪知道?王爺叫你去,你就去,羅嗦什麼?」
「他叫我到哪里?」對于這府里下人對她的無禮,她早已司空見慣。
「大廳。」
小丫頭離開之後,楚畹站起身來,到梳妝鏡前審視自己的儀容。
雖然不明白聿亙何故召喚她,但這是他第一次命令她到這棟小樓之外的地方去,她不想穿得太隨便。
因此,她換上一套前色夾紗衫裙,腰系藕色蝴蝶鸞緞——自從被抄家之後,這已是她最好的裝束;雖然過于素淨,但卻也不失淡雅。
在雲髻簪上一支葡萄紫玉釵,楚畹很快地往大廳走去。
一路上,她的思緒飛快地流轉著,猜測各種聿亙找她的理由。
會不會是……聿亙想見見她呢?已或者是,他要告訴她關于她父兄的喜訊?
不管到底是為什麼,楚畹此刻的心情正為聿亙肯主動找她而欣喜、雀躍著。
然而越走近大廳,她的感覺就越不對勁。
她隱隱听到大廳上有相當熱絡的笑語聲,人數似不在少數。
難道大廳在宴客?楚畹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走到廳門外窺伺。這一看,果然印證了她的猜測——
此刻廳上至少有十個人,包括聿亙在內,個個皆是英姿綽約、貂裘華服的貴公子。聿亙高坐在主位上,其余的依次坐在正廳兩側的梨花椅上,每個人面前擺著兩桌安放肴饌酒器的雕漆小幾。
他在宴客,叫她來做什麼?楚畹心中暗自狐疑,不安地朝聿亙望了一眼,卻赫然發現他以一雙似笑非笑的黑眸盯著她瞧。
「既然來了,站在門外做什麼?還不進來。」聿亙語如春風地微笑著說。
楚畹心中一驚,卻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進入大廳,在眾目睽睽之下忍羞走向聿亙。
他在打什麼主意?她好歹也是個書香大族之女,他怎能叫她在這麼多男子面前拋頭露面?
「王爺召喚楚畹,有何吩咐?」楚畹心中不甚高興,但在他面前卻還是不敢不遵禮數。
盡避她心中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情願,然而在聿亙面前,她總必須是最听話、最服從命令的賤婢。
「今日本王宴請諸位王爺、貝勒,空飲無趣,所以叫你來彈曲佐興。」
「我?」彈曲?叫她彈曲助興?有沒有搞錯啊!
驀然地,她想起日前聿亙所說的話——
既然你這麼想做粉頭的話,我當然不會教你失望。
他是來真的!她真有點不敢相信……
「怎麼?你是我包佔的娼妓,叫你彈個小曲,有這麼難嗎?」聿亙笑臉依然,所說出的話卻惡毒的可以。
楚畹縴弱的身子微微一震。
他說的沒錯,她確實是他「包佔」的娼妓;在這一個月里,他要她怎樣,她就得怎樣,包括在眾人面前像個供人玩樂的粉頭一樣,彈曲佐酒!
不要難過,也不要哭。沒關系,他要她彈曲,她就彈吧,沒什麼大不了的,不要有自尊受創的感覺,反正她早就沒有尊嚴可言了,不是嗎?楚畹深吸一口氣,如此告訴自己。
「不敢。任憑王爺吩咐。」
「很好。你想彈奏何種樂器?」
「哪一種都可以。」她只想彈完趕快走。
聿亙示意僕人上來替她安設一個座位,就在他的席位旁邊;並在小幾上放了一把箏。
她坐了下來,調好弦柱之後,彈奏一曲「曉苑鶯聲」。
雖然她垂著頭專心撥弦,但卻敏感地察覺到大廳上十數只眼都緊盯著她;特別是她身旁的那一對視線,異常灼熱凌厲……
楚畹心感不安,只得更加俯低了頭,閃避那些令她不自在的注視。
整個大廳靜無人語,只有楚畹彈奏的樂音清靈悅耳的在廳中流瀉。
座中十多個王爺貝勒個個幾近沉迷地望著楚畹,外表狀似聚精會神地豎耳聆听,實則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片刻之後,一曲終了,筆弦鏗然一聲,廳中眾人方才如夢初醒。
「彈得真好!七弟,你的艷福真是好得令人羨慕,身邊竟有個如此美貌的佳人相伴。」性好漁色的六王爺聿忻率先艷羨地開口。
「就是啊,我們眾兄弟流連花街多年,從來就不曾見過如此絕色的姑娘,七哥偏有這樣的大福,獨佔這個美人。」其他的小王爺、貝勒也跟著起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