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辛苦的樣子。」恣然一臉同情。
不知為什麼,雨莘居然微笑了,「其實……雖然都沒有成功,我還記得少女時那種感覺……很甜蜜、很幸福的……只是時問相隔太久了,我又很寂寞,所以像吳先益那麼成功的男人忽然注意到我,我才會昏了頭。」
很幸福的單戀?很甜蜜的失戀?人說回憶都是甜美的,果真不假。
恣然在心中頓了一頓。幸福?這樣的感覺她也不是沒有過,在她被淵平緊擁在懷中的時候。至于甜蜜……
如果她對自己誠實,每當淵平用那種他獨有的眼神望向她時,她就有如此的感覺。
「我想我懂得妳的意思。」
「真的?我是說……妳和妳的……呃,伴……在一起的時候,也有那種幸福的感覺?」
恣然點頭,「是的。」
「那妳……不就是在戀愛嗎?」雨莘有些遲疑地說。
「是嗎?」恣然不置可否地說,心里卻一緊。
人一快樂,就要下一個標題、定一個名、貼上標簽?
不這樣的話,就會不確定嗎?像要捕捉一陣風,拿著小風車緊緊追趕。
要捕捉一顆心,索求愛情;要掌握愛情,套上婚姻。
要人生快樂……就日夜夢想世上會有某個人、獨一無二、無可取代的那個人,正排除萬難尋找著妳,要和妳結合成一個完美的圓,然後happilyeverafter。
為什麼她無法乖乖地接受、毫無異議地點頭稱是?為什麼美麗動人的神話不能讓她心動?為什麼看世人為愛而廢寢忘食,她不是感動,卻覺得不忍,甚至憤怒?
看著雨莘那受了多少傷卻仍在夢想的眼楮,她知道為了什麼。
「如果妳一直找不到妳所謂的愛情呢?妳會怎麼樣?就一直找下去?」恣然輕聲問。
「我……我也不知道。」雨莘低下頭。
「在找到兩個人的快樂之前,妳仍然有權利享受一個人的快樂,妳同意嗎?」
雨莘抬起頭,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如果每個人自己都能快樂,兩個人在一起時也才能快樂。兩個不快樂的人在一起,痛苦沒加倍就算幸運了,想快樂也快樂不起來,不是嗎?」
雨莘迷蒙地看她,「我想要快樂,雖然比起和吳先益在一起的時候,現在已經好多了。」
「妳可以的。妳喜歡做些什麼事?或有什麼妳從以前就想做、卻一直都沒去做的?」
「我……我想學水墨畫。我母親生前曾留下一些畫,我一直珍藏著,常常拿出來看,想著如果有機會要拜師學畫。但生下小書後,我一忙起來,就慢慢忘記了。」
「現在小書上學了,妳有沒有空閑一點?還是妳在工作?」
雨莘點頭,「為了經濟獨立,我在離婚前就回去做以前的會計工作,但周三及周末還是有空的……」
「那就成了!我認識一個國畫家朋友,明天我就給妳消息。」
雨莘望著她,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方老師,妳真的很了不起。小書說妳講起話來比任何老師都厲害,我覺得……跟妳說話,讓人忽然多了很多勇氣,好像天下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
奇了,這不是淵平的注冊商標嗎?怎麼掉在她頭上了?
「我只是愛說大話而已。」恣然淡笑。
「還有今天妳救了小書,真的……真的好厲害。」雨莘認真地說,「我想我可以明白,妳說妳一個人也可以快樂的意思了。妳有自信、有能力,又有愛心,光是和妳在一起,我就快樂了許多。我想……想向妳學習,學著怎麼一個人也快樂。」
恣然對那些贊美不在意地揮揮手,只針對最後一句滿意地眨眨眼。
「沒問題!我有本『WheretheSidewalkEnds』--(人行道的盡頭),先借給妳看,這是本讓人在幽默中學人生的好書,更是可以拿來當『快樂經』的秘密武器,還是我自己譯成中文的版本喔。妳喜歡看書嗎?」
「喜歡!非常喜歡!」
「好極了!」恣然卷起舌,「這是我第一次听到妳用這麼肯定的用句,又是這麼有精神的語氣。」
「真的?」雨莘眼楮亮了些,「我是覺得心情好多了。這又是妳的功勞……」
「拜托,別又推到我頭上來了!真要推什麼給我的話,就推吃的,我來者不拒。」
「我看得出來。」雨莘眼光落在桌上迅速消失中的食物。
「別光用看的,吃這種事要身體力行。來來來,妳要用力多吃一點!妳跟小書都太瘦了,被那肥男一推就倒,那怎麼行!」
恣然說得擠眉弄眼,令雨莘噗哧一笑。
「喂,快啊!妳不吃,光看我吃,我怎麼吃得下去?幫幫忙吃幾口啦!」
看對方還在客氣,恣然很大方地把食物硬推過去,活似個女主人。
雨莘終于動叉子了,胃口看來還不錯。
恣然並不知道,門外站著個淵平,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第十章
不久之後,淵平和她在沙龍里聊天,她又不知怎地坐到他腿上去了。
「姓吳的沖向門口的時候,剛好是對著妳沖過去,我差點嚇死了,又來不及過去幫忙。」他的手臂抱得她好緊。
「他頂多把我撞開罷了,有嚇死的必要嗎?」她挑著一邊嘴角。
「當然有。因為我知道妳絕對不會袖手旁觀,一定會跟他拼了,自己的安危都不顧。這我能不嚇嗎?」
真是知她者莫若淵平……這又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啊?
「我是很想把他的臉給打爛,不過警方可能會有點小意見,沒辦法,只好點到為止。」
「點到為止?」淵平搖頭,「妳從哪里學來的功夫?什麼時候突然變成女俠了?」
「我只不過是學了防身術而已,這是身為女人必學的一課。」
話剛出口,恣然立刻覺得不妙。
丙然--
「我會把它排入課程里,男女都教,大家一起學。」淵平點頭。
「淵平!我的話不是聖旨,拜托你不要這麼听話,我會覺得惶恐。」
淵平的眼光炯炯,半帶玩笑的神情卻有不折不抑的欽佩。
「惶恐?妳?」
是很惶恐啊!從來沒有這種被人捧著……珍惜的感覺,被當成寶一樣。
他如果只是寵愛她也就罷了;但他對她的一言一行、每個想法,巨細靡遺地一律是欣賞和佩服--
男與女之間,有這樣的嗎?她迷惑了。
「我有很多缺點,你到底是有沒有看到?」
「妳以前就警告過我了,」他微笑,「我還在找。」
天啊!難道……愛情真是盲目的?
但她不要什麼愛情啊!那她對這個為她而盲的男人,又該怎麼辦?
真的很要命……
她嘆了口氣,向後靠向他肩頭。
「怎麼了?」淵平低語,將她鬢邊的頭發撩到耳後。「還在害怕嗎?」
她心一悸!他讀她太容易,對她太好,愛她……太多。如果這還不教人害怕,世上就再沒有讓人害怕的事了。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她本來就知道的,為什麼還會陷進這樣的迷霧?
「恣然,我不會要求什麼的。」淵平溫柔地撫弄她的直發,「能再踫上妳,我已經覺得太幸運了。」
她說不出話來,喉中有什麼哽著,心口熱熱的。她只能點點頭。
她也很幸運,幸運到又怕東怕西起來,真是笨蛋加懦夫。
他一定不知道,他才是那個真正值得佩服的那一個。
「原來我最近老找不到妳,是妳給我兼差去了!」
青艷終于在下班後的某天上門來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