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敏華坐實了心中的推測。那笑容、那眼神……當年,鏡頭中的女生絕對喜歡羅品豐。
「她就是系花?」她輕輕問。
「是。」羅品豐承認。他的嗓音有點迷茫,仿佛跌進了記憶的迷沼。
「我以為這些照片都刪光了,沒想到有留下來。」
當年的疼痛委屈已經都遠去,剩下的只是不解,以及對自己的懷疑。也許他真的讓對方誤解,也許他不該說某些話、做某些動作……
何敏華不再看牆上閃爍的屏幕。她轉頭,好專注好認真地望著他。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到要送你什麼禮物了。」她說,語氣帶著難以描述的堅決。「請你幫我拍照,好嗎?」
羅品豐失笑。「我常幫妳拍,在舞蹈課的時候──」
「那些不算。我想請你拍我,就我一個人,只給你看。」
想了一個晚上,她決定了。羅品豐陪她面對自身的陰影,她也要陪他。
啪啪的開燈聲響過,一下子,幽暗無人氣的攝影棚全亮了起來,有如白晝。
他投資的攝影棚自己很少使用,大部分時間都是租借出去。棚費合理、地點方便、設施又高檔,這個攝影棚其實拍過無數巨星名模。
但此刻只有他和她。沒有造型師,不用測光,不必換一套又一套的衣眼,他只是挑了優雅香頌音樂播放。
在雪白的背景前,何敏華扭絞著雙手,十分局促。雖然是她提議的,但到了攝影棚,還是有些膽怯。她小聲地囁嚅︰「我不會擺姿勢。」
「不用刻意擺,就跟著音樂隨便動。」他低頭調整著相機,微微笑。「我也不太會拍人像,彼此多多包涵就是了。」
她知道自己其實滿慘的,臉上一點妝都沒有,還因為早些時哭過而腫了眼;衣服也是隨便的襯衫牛仔褲,頭發混亂,五官根本不突出,拍出來大概就是一張白板臉──
但她還是鼓起勇氣面對鏡頭。如果她能夠坦然正視自卑與黑暗,他應該就可以坦然面對當年的失敗經驗。
很多事情不是他們的錯。長得平庸並不是她的錯。她很健康,她也很努力學舞,克服種種困難,好好鍛煉肌肉與姿勢;該慚愧的是那些嘲笑她、利用她、因為自身優越條件就看不起她的人。
而被誤會也非羅品豐的錯。錯的是得不到愛就想毀掉的驕傲美女,是隨口散播八卦、不查證就入人于罪的閑雜人等。
閉上眼思考片刻,她把心思專注在音樂上。先從陳老師編的簡單舞步開始,伸展、舉手、抬腿……旋律懶洋洋的,她的動作也慢慢的,緩緩的。
香頌繼續播送,羅品豐一直透過鏡頭看著。看著她從遲疑到放松,從局促到投入。修長的肢體柔軟而優雅,隱約有著芭蕾舞者的力道,卻還是帶著何敏華式的一絲羞怯與謹慎。
他是一路看著她學舞的。快一年的時光里,她從不遲到早退。即使學的動作幼稚可笑,她還是努力做到最好。從一開始的混亂、不協調,到今日的優美,中間走過的路,很長。
她正為了心愛的人而舞,雖然不似專業舞者的炫目華麗,可是,一樣深深打動了他。
放開鏡頭,羅品豐大踏步地走了過去,把舞得出汗、身體發熱的她緊緊擁入懷中。他的唇找到她的。深深吮吻,把他的激賞毫不猶豫地傳達過去。
她被吻得幾乎喘不過氣。汗濕的襯衫貼在身上,全身燥熱。
「我是不是應該把衣服月兌掉?」她喘息著,在他唇邊細聲問。
他的唇彎起一抹笑,反問︰「攝影師有這樣要求模特兒嗎?那可是、敗類攝影師才會做的事。」
「襯衫和牛仔褲不方便跳舞。」她眼底閃爍著促狹。「羅老師,這樣拍出來效果不好,怎麼辦?」
「我覺得已經夠好了。」他由衷地說。
討價還價之後,她褪去了自己的鞋襪、襯衫、牛仔褲,套上他剛月兌下來的大襯衫──長度足夠蓋到臀下。雖然完全沒有曝光,但那白皙的長腿、慵懶的伸展姿態就夠誘人的了。
羅品豐按著快門的手指居然有點不穩。一張一張拍過去,她閑適地隨著黏黏軟軟的旋律舞動,只為他而舞,只為他而嬌媚──
攝影棚的溫度似乎因為強烈的燈光而節節升高。他抬手擦了擦額際的汗,身上的緊身T恤背後也濕了一大片。
「你很熱?」精靈般的獨舞者詫異地看著他。
「這很奇怪嗎?」他苦笑。
「我看你很冷靜的樣子──」
羅品豐不回答,再度離開相機,對著她走過去。他的眼神火熱,何敏華心跳已經夠快了,此刻更是發狂似的猛飆。她又被擁住了。
她也清清楚楚感覺到。呃,他一點也不冷靜。
一股純然的、專屬于女人的甜蜜偷偷爬上她眉梢眼角,烘得她暖洋洋的。是她讓一個這麼好的男人情生意動,是她吸引了他……
手臂環上他的頸,她柔軟的身軀輕輕磨蹭著他的。兩人的心跳都幾乎瘋狂,灼熱的氣息在深吻中密密交纏。
「妳不乖一點,小心會被‘就地正法’。」他附在她耳際,氣息不穩地說。
她笑了。笑容甜媚,一雙細致鳳眼瞇成了線。
「那……你得先把大燈都關掉。」她悄聲回應。
片刻之後,偌大的攝影棚重新恢復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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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攝影大師親自進暗房純手工洗出來的相片果然不同凡響。專業就是專業。何敏華望著攤在她住處床上、地板上的一張張黑白照片,屏著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她真的很美。舞姿優雅,態度從容,即使沒有粉妝的襯托,沒有精心造型,更沒有刻意營造的燈光效果,但,還是美。
「我這輩子……好像從來沒這麼好看過。」她喃喃說。
羅品豐坐在床沿陪她一張一張看,此時彎了彎嘴角。
早該讓她看看自己的模樣。她已經月兌胎換骨了,卻不自知。一路在舞蹈班擔任攝影師的羅品豐卻非常清楚。
「相信了嗎?我說過很多次──」
她突然撲過來抱住他,緊緊的。
「謝謝你。」何敏華由衷地說,嗓音甚至有點哽咽。「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
「妳拍照那天已經謝過了。」他溫柔地拍拍她的背,故意說︰「我也要謝謝妳送我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謝謝。」
听他提起那日兩人情不自禁的旖旎激情,何敏華臉紅了,她在他懷中偷偷傻笑起來。
「看完我的作品,可以看看妳的了嗎?」他摟著她笑問。
自從被羅品豐某次翻到她的涂鴉本之後,他展現了高度的興趣;甚至因為發現她對分鏡圖有研究,還虛心討教了幾回。
何敏華可是科班出身,有藝術碩士學位的。雖然她的學位讀得比人久──
「我最近沒畫什麼。」她不太好意思地說。「都是一些一亂涂鴉……」
「沒關系,我想看。」
她在他的鼓勵之下,遮遮掩掩地把涂鴉本拿出來。一翻開,粉女敕女敕的色彩便像是在頁面上跳舞似的展現。
羅品豐從來不愛粉彩,可是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畫作非常能吸引小朋友。他去舞蹈班接人時,不止一次看見自己不甚外向的佷女蜜蜜趴在她膝頭,滿臉崇拜地看著這個阿姨用幾枝彩色鉛筆就變出一張又一張美麗圖畫。
不管是隨手畫的芭蕾舞鞋、蓬蓬的紗裙、小皇冠……全都是小女生為之瘋狂的元素。粉紅、粉紫、淺藍、女敕黃的小花隨處可見,把蜜蜜迷得暈頭轉向,極度慎重地收藏何敏華隨手送她的圖紙,好回家之後分給姊姊甜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