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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無用 第9頁

作者︰樂心

對方沉默了幾秒鐘。背景鬧烘烘的,高致勤好像還在外面。

「你好,有什麼事嗎?」

「剛剛那是怎麼回事?」顧惟軍平穩地問。「我看到夜線新聞。」

「喔,那個啊。」高致勤輕描淡寫回答︰「黎教練中風了,我們去看他。已經好幾天了,你不知道嗎?」

「我……」

「抱歉,我忘了,你不是大興畢業的。」

雖然語調還是那樣輕松,不過顧惟軍听得臉色一黑。他確定他是故意的。高致勤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心無城府。

「你也不是吧。」這邊的沉冷嗓音越發不悅。

「沒錯,不過阿樺不在國內,托我們幾個大學同學幫她注意一下黎教練,也是應該。」高致勤無意多說,他客氣地問︰「還有什麼要問嗎?我還有事。」

「……黎樺知道嗎?」顧惟軍冷著聲音問。

「知道。我第一時間有打去跟她講過情況了。」高致勤停了一停,然後爽朗地說︰「上禮拜那一球真是抱歉。你沒事了吧?」

「嗯。」很不甘願地用一個字回答。顧惟軍非常肯定,那听起來誠懇的慰問,根本一點誠意都沒有。

他甚至敢大膽假設,若不是礙著全場數千雙眼楮,以及攝影機鏡頭的話,高致勤會非常願意把那顆球往他的頭或胸口瞄準!

控球力跟球速一樣優秀的高致勤,鮮少有觸身球的紀錄,這分明是公報私仇!

彼惟軍不再多說,他掛上電話。

在沙發上坐了幾分鐘,起身踱步。來回踱了幾趟之後,又坐回沙發上。如此循環過三次之後,顧惟軍受不了了!

他又重新搶過電話,撥出那個已經打到滾瓜爛熟的越洋電話號碼。

「老弟啊,已經這麼晚了,你就體諒一下我家有孕婦小孩……」接電話的是嗓音中帶著濃濃睡意的錢鴻岳。「阿樺已經睡了,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好不好?」

握著話筒的手,居然開始有些潮意。挫敗與焦慮再度狂猛襲擊著他。

她就是不肯和他說話。不管是昨天,今天,還是明天……

在這一秒,他突然覺悟了。

打再多次電話也沒有用,他絕望地體認到這件事。

所以--

提著輕便旅行袋出了機場。五月的異國,空氣中有著悶熱的潮濕感。

斑大的身材鶴立雞群,帽緣壓得低低的,雨天還戴著墨鏡,根本是昭告世人,此人身分特殊,該多看兩眼。

不過身在異邦就有這個好處,沒人認識自己。顧惟軍吐出口大氣,握著寫好地址的紙條,找到計程車。

開出機場,細雨中,往大城市的近郊奔馳。

一路上,顧惟軍還是緊鎖著濃眉。

他貿然請假出國,當然是一件令球隊很頭痛的事情,教練與經理的臉色都很難看,還要被罰款兼扣薪水。這他認了,不過這都不是最令他忿怒的。

行前,在匆忙之中,他打了無數通電話到日本,卻是像把石頭丟進海里,一點回應都沒有。

沒人接听,留言也沒回電,錢家好像突然從地球上蒸發一般。

最可恨的是,黎樺也一起消失了!

如火燒灼的焦慮感令他坐立不安。他無法解釋那股揮不去的急躁,就是想要快點看到她,告訴她……

版訴她什麼呢?

是呀,要告訴她什麼?一直追著她要說話,到底,自己要跟她說什麼呢?

現在隊中有前輩是黎教練以前的學生,去探過病之後,說黎教練的情況已經算穩定下來了。那麼他到底……

見了面,要說什麼呢?

最可笑的是,他就這麼毫不考慮地來了,萬一見不到面呢?

可是不管怎麼說,他就是來了。

長長嘆出一口氣,顧惟軍閉上眼,臉色凝重地靠在皮椅上。

計程車在近郊一棟小樓房前停下。後面連著一整片樹林,再過去似乎是個小鮑園。暮色已濃,加上天氣不好,細雨綿綿,顧惟軍用嶄新的日幣付了車資之後,站在小樓房前面,眯著眼楮,打量了一下周遭環境。

按了門鈴沒有回應,顧惟軍很挫折的發現,雖然已經是上燈時分,房子里卻還是暗暗的,好像沒有人在家。雨勢漸急,他只好站在窄淺的門廊底下,模出塞在行李里面的煙,點燃一根,一面心情惡劣地思考該怎麼辦。

就站在這里等嗎?要等到什麼時候?今晚到底有沒有人會回來?

連抽了兩根煙,雨絲與濕氣不斷侵襲他薄薄的運動衣褲,很快地,衣服濕了,黏在他身上。他煩躁地丟開煙蒂,看了看表。

八點多了……

還在思考該何去何從之際,路口轉進來一輛車,車燈照得他眼楮睜不開。

車子並沒有經過他身邊,而是在他前面不遠處就停了下來。駕駛者沒有發現門廊底下有人,她下車,砰地一不關上車門,滿臉的疲憊。

那張尖尖的瓜子臉,似乎比冬天見她時要更消瘦幾分。夏衫輕薄,加上她完全不管雨勢,只是緩緩步行,沒兩下,也淋濕了。

熟悉的身影慢慢移近,低頭在背包里找著鑰匙。一整串叮叮當當地拉出來以後,她才抬頭,看見暗地里,門廊微弱的燈光下,那矗立著的高大身影。

先是狠狠嚇了一大跳,把鑰匙都掉在地上,待看清來人,黎樺本來疲憊的臉蛋上,表情從驚訝,馬上轉變成恐懼與慌亂!

她本來就不太好的臉色,倏然褪成慘白。鳳眼盛滿驚恐,小嘴微啟,顫抖的唇問只困難地吐出幾個字︰「你……為什麼……是不是我爸……」

「黎教練他……」

彼惟軍後半句「應該沒事了」還來不及說出口,黎樺已經發出驚人的叫聲截斷他︰

「不!不要說了!」

然後,就像以前每一次見到他一樣,轉身就跑!

彼惟軍從驚愕中清醒,咒罵一聲,立刻醒悟到自己還沒把話說完,而黎樺可能誤會了!

她以為他是來報噩耗的!

「黎樺!你回來!」顧惟軍邁開強健雙腿,疾追上去,不過黎樺像是瘋了似的罔若未聞,只是死命地跑。

她腳程本來就快,顧惟軍又落後一大段距離,加上環境不熟,他很吃力地在沖進樹林之後,才追上黎樺。

「放開我!你放手!」

被鐵鑄般的雙臂緊緊抓住的黎樺,像是發狂一樣尖叫怒吼,拳打腳踢,困獸似的猛力掙扎,力道之大,絕對不是花拳繡腿,連顧惟軍這種身強體壯的職業運動員都差點抓不住她。

兩人的急喘在寂靜的樹林問交錯,黎樺絕望地掙扎踢打,甚至張口用力咬住試圖要制服她的鐵臂肌肉。顧惟軍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咬牙承受那雨點般落在他胸口、身上的攻勢。

「你冷靜一點!听我說!」顧惟軍怒吼著︰「黎教練沒事!他沒有事,你听見沒有?沒事!」

幾乎像兩只野獸的搏斗終于暫時緩了下來,急喘中,黎樺被鉗制在顧惟軍鋼鐵般的胸膛與雙臂之間。她把自己的下唇都咬破了,短發被汗水和雨絲亂七八糟黏在臉上,狂亂而絕望的眼神沒有焦點,顧惟軍甚至不確定她現在能夠了解自己說的任何一個字。

「你听清楚了嗎?」顧惟軍自己也粗喘著,他的小腿被踢得隱隱作痛,腰際的傷也被瘋狂攻擊狠狠打中好幾次,肩頭、上臂都有咬痕,手上、甚至是臉頰都被她的指甲抓出傷痕,咸辣的感受,讓他很確定絕對是流血了。

最慘的是,右膝舊傷又開始有點蠢蠢欲動,尤其是被黎樺用力踢中好幾次……

像只受傷的小獸一般,黎樺在他堅定的懷抱中痛苦地喘息著。整個人不停不停地發著抖,顧惟軍只能更用力地擁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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