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致勤口中的學長,當然就是他們投手界的名人錢鴻岳,他也是M大畢業的,算起來真的是高致勤他們的學長。
彼惟軍瞪著高致勤,好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她不是因為……錢鴻岳是黎教練的學生,所以才……才……」一向口才便給的顧惟軍,居然有些結巴。
「當然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阿樺跟她爸爸感情又不好。」高致勤挑挑眉,露出俏皮的表情。比起顧惟軍的深沉老練,高致勤的形象一直是鄰家開朗陽光大男孩,他笑了笑。
「你為什麼……從來沒說過?」顧惟軍很煩躁地用手耙梳過自己的短發,懊惱地質問。「我問過好多人她在哪里,像朱一貴……他們都不曉得。既然你一直都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高致勤好像听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
球場旁,熙來攘往的大馬路邊,兩人安靜直視對方。半晌,高致勤才收起那開朗笑意,認真而堅定地說︰
「老顧,不要打擾她,不要招惹她。」
昔日隊友們的默契始終存在,他們雖然沒有訴諸于口,但都共同守護著這個倔強的女孩。
彼惟軍聞言一怔。他薄薄的唇邊,隨即揚起那慣有的、有些吊兒郎當的嘲諷笑意。「哦?你憑什麼這樣說?」
「憑我是她的好朋友。」高致勤清楚宣告。他專注的眼眸毫不猶豫地直視著另一雙慵懶中帶著莫名火焰的俊眸。
「好朋友嗎……」顧惟軍還是扯著嘴角。
當時兩人就這樣分頭而行,沒有再多說。可是顧惟軍胸口郁悶之氣,卻愈來愈嚴重,愈來愈深濃。
他看到高致勤那張心無城府的臉就有氣。
想到他一直與黎樺有聯絡,自己卻像傻子一樣,問東問西卻完全不得其門而入,就更加有氣。
這些忿怒,對一個專心打了這麼多年球,沒有分心過的球員來說,絕對不是好事。可是顧惟軍發現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尤其在球場上相遇,高致勤那若無其事的樣子,更令他無名火燒得三丈高!
一投一打兩位名將正面對戰,本來就夠引人注目了,加上最近兩人之間的張力越發驚人,連教練們都感受得到。打擊教練此刻就絮絮抱怨起來︰
「小彼,你選球要再小心一點。高致勤的球雖然快,可是不難打,你最近太急躁了!」
腰際火辣辣的痛感讓顧惟軍無暇多說,冰塊敷上,又熱又冷的極為難受。他咬著牙︰
「我知道。我會注意。」
意外的腰傷讓顧惟軍在球場上休息了一天,在女友面前休兵好一陣子。美麗的Iris來訪時,會很同情地撫模精瘦腰際的瘀傷,然後放任縴縴玉手在那壯碩迫人的胸膛上游移。
噴火佳人羅衫半褪地倚在他懷中,挑逗地輕撫著。而果著上身,斜倚在沙發中的顧惟軍,卻無心享受美人的熱情。他只是微皺兩道霸氣濃眉,眼楮盯著電視,一手敷衍地摟著女友縴腰,另一手則握著遙控器,無意識地不停按著轉台鈕。
無名的焦慮愈來愈烈,逼得他煩躁異常,甚至無心纏綿溫存。
得知黎樺與高致勤一直有聯系以來,他的忿怒達到最高點,卻愈來愈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再怎麼說,不管小時候曾經有過怎樣的糾葛,時間過去,也該慢慢淡忘了;可是,黎樺總是看到他就跑,每次拖住她講幾句話,也是一臉戒備不友善的模樣。
是的,戒備而不友善!
從北海道回來,他從乍然重逢的狂喜中恢復之後,便完全無法克制自己想要見她、想要追問的。
為什麼看到他,黎樺會有這麼強烈的抗拒反應?
彼惟軍不是輕易放棄的人,他打了不知多少通電話到黎樺借住的錢鴻岳家中。可是,不管何時打,打多少次,黎樺就是不肯來接電話。
好幾回他都听見旁邊小甜與黎樺的對話聲了,最後錢大嫂還是很抱歉地回應︰
「阿樺在忙,她說……她沒什麼要跟你講的。」
每次都是這樣。挫敗地掛上電話,一拳重擊在旁邊的沙發椅背上。力道重得讓他緊握的拳隱隱作痛。
為什麼?為什麼不肯跟他講話?
為什麼自己又非跟她講話不可?要說什麼?
解釋當年的事情?解釋他這些年來的想法?那些連他自己都不完全清楚的……
「哎喲!」一聲嬌呼打斷他皺著眉的冥想。一時失神,他收緊了鐵臂,摟得太用力,讓女友又惱又喜的嬌嗔︰「干嘛抱這麼緊,表情又這麼恐怖?」
低頭,發現水汪汪的明眸與鮮艷的紅唇就在眼前,一片春光美景,顧惟軍眉皺得更緊,他沒有順勢開始一段雲雨激情,反而放開她,站了起來,踅到廚房,拎了一罐礦泉水開始猛灌。
Iris嘟著嘴,坐直身子,把衣衫整理好,扣子扣上,一臉責怪他不解風情的表情︰「顧,你最近好冷淡喔。」
她是有線電視台的跑線記者。因為制作專題采訪,才認識這位職棒界的明星。主動熱情、開朗大方的她很清楚顧惟軍不是什麼守身如玉的乖寶寶,加上他職業的關系,忙到不可開交,實在不是個標準好情人。
但是對他如日中天的名氣、英挺深峻的臉龐,以及精壯結實的運動員身材深深迷戀,所以雖有其他「朋友」,顧惟軍依然是她最傾心的對象。
這位黃金單身漢最近卻常常心不在焉。應該說,從年初兩人的甜蜜日本行以後,這個球季開始,他整個人都不太對勁。
而這幾個月以來,她已經學會,在這頭獅子暴躁不安的時候,最好不要多問。否則,那驚人的脾氣就會有如狂風暴雨一般爆發。
那麼碩健的男人,發起怒來是很恐怖的。他只消低吼一聲,用力甩開手上拿著的東西,不管是遙控器還是坐墊,茶杯還是書本,都能造成嚇人的效果。
眼看他還是一臉陰霾不肯開口,Iris整理好自己,撥撥如雲的秀發,噘著嘴拎過拋在旁邊茶幾上的皮包︰「又給我臉色看?算了,我先走好了。你自己慢慢不爽吧,多保重。」
默然目送這位火辣佳人離去,顧惟軍回到窗前,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長長吐出一口氣。
身體因練球、比賽而疲累,精神也處在焦躁不安的狀態中。腰際的傷更是火上加油,此刻一下一下的抽痛提醒著他,那一球有多強猛有力。
懊死的高致勤!
他煩躁地抓起遙控器,正要關掉開了整夜,令人心煩的電視,但夜線新聞突然抓住他的視線。
一個熟悉的人影映入眼中。
不就是剛剛被他詛咒過五十遍的高致勤!
一身輕便運動服,俊秀而開朗的臉上,有著憂慮的表情。記者好像在醫院外面截到他,正在訪問,顧惟軍只來得及捕捉到最後一句︰
「……希望能好好照顧這些曾經立下許多功勞的球員、教練們。」
「黎教練曾經教過你嗎?」記者追問。
「沒有,不過以前他帶過少棒隊去參加亞洲杯,當時我在隊中。」
短短的新聞片段結束。高致勤一向是媒體寵兒,連去開個簽名會都會出動SNG連線報導。這樣的鏡頭並不算罕見,不過一直到主播評論完,開始進廣告了,顧惟軍還緊盯著電視螢幕。
丟開遙控器,他模到茶幾上的無線話筒。五分鐘後,問到了高致勤的手機。
「顧惟軍。」電話一接通,他便沉冷報上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