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彈性的健美身軀被他緊緊擁住,此刻顧惟軍卻完全沒有綺念遐思,他低下頭,一遍又一遍地確定︰「黎教練狀況已經穩定下來,你不要嚇成這樣!小樺,听清楚沒有?」
幼時的稱呼在情急之下月兌口而出,黎樺一听,全身就是一震。
她從狂亂如暴風雨的思緒中慢慢清醒,雖然呼吸還沒有平順,心跳又急又猛,不過已經開始听得見,也能開口了。她極困難地吐出幾個字︰「你……沒騙我?」
「沒有。我發誓,絕對沒有騙你。」氣息尚且不穩的低沉嗓音,毫不猶豫地保證。
黎樺在听見這句話之後,整個人像是被抽掉骨頭一樣,軟了下來。
靶受到懷中的溫暖身軀突然像泄了氣一樣,顧惟軍索性撐著她轉身,把那站都快要站不穩的身子背上寬厚的背。他背著她,一步步走回錢宅門口。
撿起鑰匙,困難地開了門進去,伏在背上的黎樺把臉埋在他後頸,他開始覺得有暖熱的液體在他頸後蔓延。
彼惟軍長長地、無奈而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遠來是客,不過顧惟軍這個不速之客,卻沒有得到任何招待。好不容易問出錢家眾人都在醫院,因為錢大嫂前天入院,經歷四十八小時的陣痛,今天凌晨好不容易生下了一個小男女圭女圭之後,顧惟軍這才明白,為什麼前幾日打電話來都沒人接听了。兵荒馬亂之際,誰還有時間接電話。
而黎樺慘白的臉蛋始終沒有血色,她簡短回答了幾句問話,被顧惟軍催著去換上干爽衣物之後,就是抱著膝蜷縮在沙發上,不說話也下移動。好像石像一樣。
彼惟軍把濕衣服換掉,很挫折地發現旅行袋里的衣物也被淋濕了,干脆全部丟進烘干機,他只套件運動長褲,果著傲人的精壯上身,晃過來沙發另一邊坐下。
才一坐下,他就發現,身旁縮成一團的人兒,依然毫無辦法控制的輕輕發著抖。仔細一看,她還緊咬著下唇,咬得發白。
「別咬自己。」低沉魅惑的嗓音哄著她。那因為長年練球而粗糙結繭的手指,撫上沒有血色的唇,溫柔但堅持地施力,要她松開。
黎樺索性咬住他的手指,咬得好用力,貝齒陷進肌肉,留下深深的痕跡。顧惟軍連眉毛都沒有挑一下,就讓她咬。
「這又是干什麼?躲在這里不肯回去,听到他生病了,又嚇成這樣?」那嗓音如此低沉性感,卻又帶著濃濃的無可奈何︰「小樺,你這個脾氣,跟教練根本是一模一樣。」
黎樺又是一震。她松開咬住彼惟軍手指的齒,恨恨地別過頭去。半晌,都沒有任何動作。
可是顧惟軍還是發現了。微顫的身子,以及細細的,帶著水意的抽氣聲……
健臂一帶,他堅強的雙臂形成牢牢的圈套,把默默流著淚的黎樺護在懷中。線條性格有力的下巴抵在她的額際。
彼惟軍說了他從十一歲開始就想說的一句話--
「小樺,不要哭了。」
第四章
場中童稚而興奮的喧鬧聲,不屬于自己這一方……
輸了,被淘汰了……
沒有希望了,明年,爸爸就不再是大興的教練了,她也要上國中了……
「小黑,不要哭……眼鏡仔,你的眼鏡都起霧了……」
「爸爸,爸爸你為什麼不看我們……爸爸,你要去哪里……」
「啊,那是誰,被眾人圍繞,正享受著勝利的狂喜……今天有三分打點,那個曾經很熟悉的,背號十九號,我們的第四棒……已經不是我們的了……」
再也不用洗那件球衣了,上面繡著端正的三個字,顧惟軍……
不要走……
不要走……
「不要走……」
痛苦呢喃吵醒了顧惟軍,他先低頭檢視還在懷中,滿臉淚痕的那張清秀小臉。柳眉緊鎖,似乎正作著惡夢。
昨夜,他就這樣抱著她,在沙發上睡著了。
卸下平日傲氣而倔強的面具,在他懷中,哭得像個迷路的小女孩。任他怎麼哄怎麼勸,都沒有用。
他從來不知道,一向冷淡的她,有這麼多這麼多的眼淚。
連作夢,都這麼不安穩。
莫名的情愫迎面而來,沖得他無法思考,俯下頭,性格的薄唇輕輕貼上那囁嚅夢囈著的小嘴,溫柔撫慰,輾轉纏綿,吞沒她並不快樂的夢話。
不敢太放肆,不敢驚醒她,只能輕嘗,然後放開。
小樺……
是誰在叫她?這樣溫柔,聲音又這麼低沉好听……
是誰……
當黎樺終于從夢中清醒,她發現自己蜷縮在客廳沙發上。身上雖然蓋著毯子,但毯子似乎太薄,空調似乎太強,一醒來,她便覺得有點冷。
奇怪,為什麼唇間有著極淡的煙草味呢?她從來沒抽過煙呀。
甩甩頭,她全身都有著奇怪的微酸感,好像昨天跑了五公里或痛快打了一場球似的。而眼楮,居然腫得有點睜不開!
申吟著模進浴室,洗過臉以後,精神比較好了,她終于完全想起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彼惟軍!像鬼一樣的又出現了!
他們昨天還打了一架!
她前額頭發還濕得滴水,來不及管了,就立刻沖下樓,四下尋覓。那高大的身影正矗立在落地窗前,果著上身,他背對著室內,正在低聲講電話。
「……我知道了,就這樣。」
黎樺只來得及听到最後一句。
幣上電話轉身,顧惟軍看見呆立在身後的黎樺。他挑了挑濃眉。
「你……」從小看慣球隊男生,大學之後更是跟一整群球員幾乎朝夕相處,什麼沒看過,但顧惟軍那線條優美,肌肉充滿力道的光果壯碩胸膛與雙臂,莫名其妙地還是讓她有點透不過氣來,一時說不出話。
「怎麼了?不認識我?」顧惟軍懶懶地在沙發上坐下,伸展優美的四肢。「你晚一點要去醫院看大嫂他們吧?我跟你一起去。」
「你……」半天還是只講了一個字,比起顧惟軍的氣定神閑,她惱怒地咬牙。定了定神,才迸出問句︰「你到底來干什麼?」
彼惟軍的大掌按在膝上,無意識地揉按著。他被問得怔住,沉吟了片刻。
「我爸爸不是情況穩定嗎?」黎樺恨聲問︰「何況,就算他怎麼了,又關你什麼事?你錢賺太多沒地方花?日本、台灣這樣跑?」
彼惟軍被問的有些招架不住。好半晌,為了掩飾,他扯起嘴角一笑,故作神秘地鬼扯︰
「我有我的原因。」
「什麼原因?」
他發現這樣莫測高深,裝出神秘的樣子,黎樺這種很容易認真的個性,一下子就上鉤了。顧惟軍繼續掛著可惡的微笑,故意不講話,還把眼神調開,故作輕松無謂樣,就是不肯正面答覆。
黎樺被他痞痞的神態氣得牙癢癢的,卻不得不注意到,他黝黑有力的大手,一直無意識地揉著自己的右膝。
先不論她專門研究職業運動員的運動傷害狀況了,顧惟軍的右膝韌帶有舊傷,這是她一直都知道的事情。此刻她忍不住想起,昨天自己在瘋狂中,曾經對他如何狂暴地拳打腳踢,而他完全沒有閃避。
乍聞父親中風入院,她整個人猶如突遭雷殛。猶豫矛盾,後悔痛苦,種種紛雜的思緒,伴隨著沉重的回憶,以及對病情狀況的揣測……都逼得她瀕臨失控。
她極想回去,又極不敢、不願。矛盾煎熬,猶如火燒的痛苦失措,在看到顧惟軍突然出現之際,終于爆發繃斷。
經過昨日狂風暴雨般的情緒發泄之後,她冷靜下來。努力控制自己歉疚赧然的情緒,她聲音平平地說︰
「你既然不想說那就算了。我想你是來找錢大哥的吧?他等一下會回來,我要跟他換班去醫院照顧大嫂,你在這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