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听你賣弄的不是你的多種語言能力!」瀧澤博彥也用日文回她。
「賣弄?」千晶改用中文私下嘀咕,「喝!誰準你這邋遏的建築工人在這里發號施令?你究竟算哪根蔥?」
「我不是哪根蔥!現在研討會中場休息三十分鐘!至於你,跟我來!」瀧澤博彥慍惱地賣弄一下他帶點日本腔的流利中文。他曾經與小比在中國北京待了多年研究中國古代建築,所以兩人都練就了一口好中文。
「休息三十分鐘……」千晶還沒會過意,懷中驀地就落入一個飽受她「恥笑」的建築模型。「喂!這東西又不是我的!喂……你拉我去哪里啊?」她對著高頭大馬的綁匪哇哇叫著。
「有恩怨我喜歡私下解決!」瀧澤博彥咬夾切齒道。
「恩怨?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瀧澤教授,這個人他……」她回眸對安坐在台上的教授投以一記求救眼神。
「我就是瀧澤博彥!」
前頭竟然傳來一聲低吼,千晶猛地回頭。不會吧?這個建築工人是瀧澤博彥?那……「你……那講台上的那一個是誰?」
「他是小比太郎!我的助手!」瀧澤博彥大吼一聲。
有人喜歡玩李代桃僵,害她出糗了!千晶吐吐粉舌,「OK!就算我有眼不識泰山、認錯人了,但你是一個舉世聞名的大建築師耶!俗話說大人有大量,你這樣未免太小家子氣……」
「我的作品被你嘲笑成垃圾,你還希望我的度量大到能裝入鐵達尼號嗎?抱歉!本人平常修養到家,絕對很好說話,但對於你這種搗蛋鬼,我絕不輕饒!」
他的作品?千晶瞧瞧懷中的「垃圾」,只覺得仿佛有一群烏鴉打她眼前飛過。
慘慘慘!好死不死她居然惹「大禍」上身了。唉唉唉!遲到果然是很不對的行為!嗚……
室外,陽光滿天!綠茵滿眼。
兩個驕傲自負的人也讓怒火沾滿身。
「說!這個建築模型屋哪里礙著你的眼了?」瀧澤博彥先發制人。
是沒有真的很礙眼啦!千晶在喉頭悶悶咕噥。她好恨自己在課堂上使錯釜底抽薪之計了。「唉!我這個大嘴巴!」她氣頓著蓮足。
「大嘴巴現在說兩句有建設性的成不成?」他凶惡地瞪她一眼。
她真的絞盡腦汁想死里求生。
「說不出來了吧?」哼氣聲從他的鼻孔出來。
千晶的眼楮專注的在他和他的模型之間。不能被看扁了!她狠下決定。「哪!是你逼我說的喔!」
「說!」他送來一個不屑輕鄙的眼神。
憑她打出生就辯才無礙的口齒,響當當「女諸葛」的綽號,還怕會說輸他嗎?千晶的唇瓣往右一偏一翹,再習慣性的眨了眨明亮的右眼,她不客氣的開口了——
「這個建築很明顯受到中國式建築的影響,不用透視、對比等原則。看來你是想在歐風洛可可別派之下尋求自然主義的風格,但是,由這個模型的橫切面來看,卻又少了自然主義不可或缺的兩大元素,陽光的射入和空氣的流暢明顯受到限制……」
瀧澤博彥半彎下腰,研究模型設計。陽光從橫紋玻璃切入的折射角度,空氣從幾面不等高的窗戶進入內部後的對流速,這兩點是有些些可以爭議……
他從來都以為自己的創作無懈可擊,如今卻被這個小表給挑出毛病了。他英挺的濃眉攬得更緊了。她不是一個幼稚園層級的小迷糊蛋?
「別看了!你該回去把物理的氣體流學重修一次。」千晶得意洋洋的將小嘴往上一彎,管不住口舌之快地不免又加一句叨啐。
大名鼎鼎的瀧澤博彥在研討會上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表消遣已經夠了,現在又被糗第二次,才壓抑下的慍意又爬上他眼底,自負的人自尊心也特強,他可是會老羞成怒的。
「你知不知道建築有一個學派叫做解結構主義,可以拋棄一切理論,尋求建築師的個人風格,建築可以不像建築?」
他分明是想硬拗嘛!千晶小巧的下巴打棒球帽下抬高,回擊幾句綿里針,「就像閣下這個樣子是嗎?堂堂客座教授可以穿得像建築工人,害你無辜的學生誤解,然後被你狠狠K得滿頭包?尊座有捉弄人的雅癖是嗎?」
瀧澤博彥會是現在這副模樣是有原因的,他在前來上課的路上經過一個社區,正好看見幾個小孩童在自家後院的一株大樹上想搭建樹屋,他就停車過去指導一下,誰知一指導下來,就變成幫他們畫設計圖、鋸木頭、上釘架,弄到全天下獨一無二的樹屋完工才結束,他不只渾身搞得髒兮兮,連西裝外套都掛在一根大枝丫上忘了取回。
「我從來不捉弄人,我只是……」熱心過了頭。他揉揉額頭,懶得和這個小不點廢話太多,擺出師長臉孔。「你這個學生,遲到打混,真是惡劣!」
說到這個,千晶可委屈了,天曉得她自小到大從來不遲到的,她只是剛剛從寄宿家庭走路來上課的途中,看到社區的小鮑園里有一群小孩子在打棒球,旁邊還有幾位媽媽很費力、很不得竅門的想搭設一個棚架當休息區。
棒球她喜歡呀!在熱心助人的本性使然之下,她袖子一挽,就加入敲敲打打的行列,貢獻一點心力。
她心想時間還充裕,就先幫個小忙再快跑步去上課就可以了,再不然如果趕不及上課鐘響,遲到一點點應該也沒關系……哪知道一番忙碌下來,她就遲到很多、很多了。
即使她贏得一頂棒球帽作為獎勵她的義行善舉,但她也學到了古道熱腸實在不能沒有限度,瞧,悲慘命運跟著來了吧!
「我遲到是事實,我也當眾撻伐你的杰作,你準備當了我?」千晶悶頭低哼。她知道剛剛在教室中的評論是太過於尖酸刻薄了,但話已經說出口,覆水難收呀!
瀧澤博彥不置可否,一把摘下那一頂很礙他眼的棒球帽,底下驟然出現一張蓄著俏薄短發、簡直年輕得不像話的女圭女圭臉,正含嗔帶怨的瞪著他。
他不由得一愕。「你確定沒走錯教室?」
「我還希望你是走錯教室的那個人!」這個日本人看來一副很沒得商量的樣子。
從小,她的成績單上可沒出現過A+以下符號,老天沒眼啦!她完美的紀錄破功了啦!小日本遣奪走她的棒球帽,那可是她犧牲了一生完美的榮耀換來的,她的心頭在滴血……
「我的帽子還給我啦!」千晶伸手就想搶,結果她懷中的模型一個沒抱牢落了地,碎成了幾十片。「啊……」她嚇住了。
「你——」瀧澤博彥臉色驟變,太陽穴猛抽搐,眉頭打上了嚴肅的死結。沒看過這麼囂張的小惡魔!竟敢一不做、二不休地毀了他幾個日夜不眠不休打造的模型!這具模型可是要隨他回日本參加京都大賞的作品啊!
「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他惱怒地拎起她幾乎模不到幾兩肉的小肩膀。
「這個專題討論課你給不給我PA?」千晶胸口惴惴,最在意的還是這個。
「鐵當!穩當!你永遠不能超生了!」一星期的課才過半天!他哪能決定成績,不過不先嚇唬她一下,他怎麼也不甘心呢!
他好狠!鮑報私仇,善惡不分!千晶瞪視著他。既然已經是必死無疑,那麼她也不用委曲求全。沒啥好顧忌了,她乾脆豁出去。
「小日本就是小日本!小腸、小肚、小心眼、小家子氣!」她差點把中指給比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