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有腦子……跟小蟑螂一樣大啦!」柔軟語調里犀利的損功一流。
「你嘴上功夫了得,人也聰明伶俐,難道你不明白做『那種事』會懷孕?」
千晶一時詞拙。她當然知道做「那種事」會懷孕,問題是……她這一生只有過那麼一夜,他還保證絕對不會讓她懷孕!
一夜瘋狂,然後珠胎暗結的爛劇情,只會發生在三流的戲劇里呀!
不、不,不!她不會懷孕的!
醫生端凝著這一雙甚是迷惘的美麗杏眸,他瞄一下就診掛號單上的婚姻欄……勾的是未婚那一格呢!「難道你被騙了?」
「騙?」千晶瞪大圓靈靈的黑眸子,懷孕的這一層認知也逐漸沉入她腦海。
吼!天殺的!他竟然害她懷孕了!
「小妹妹,一定要告訴爸媽,把那個騙你的罪魁禍首揪出來……」
「停!」她臉上神色瞬間千變萬化,充滿慧黠的眼珠子一直閃動。終於,她冷冷扯動唇角,「誰說我是小妹妹?誰說我得稟告父母?誰說我不知道誰是罪魁禍首?」
這張小臉平靜得簡直跟啥事也沒發生一樣……除了一對眼楮迸出令人心驚膽戰的冷冽光束。
醫生再瞧一眼掛號單上的生日欄……咦?她真的不是國中小妹妹呀?
女圭女圭臉的眼芒既沉斂又怪異,這是一個外表與年齡絕對不相符合的女子。
「裴小姐,你準備如何處理這一顆嬰兒炸彈?」
「呵呵!你絕對想不到的那種!」漂亮的杏眸一眯,細致中還帶抹剛直韻味的秀眉一緊,她隨即去如一陣風。
下地獄的小日本!腸子七拐八轉的大老奸!竟然害她懷孕了!
她什麼都吃,就是沒吃過悶虧。千晶忍不住站在街頭咆哮了,「死混蛋!爛敗類!我一定要宰了你!」
等著吧!她如果不將那一截礙眼的脖子砍成兩段,她就不叫裴千晶!
日本建築界一年一度的盛事,「京都大賞」剛於五分鐘前揭曉,頒獎典禮的大廳上一陣熱鬧烘烘的討論。
「好棒的建築!」
成群的人們圍著得到首獎的作品模型品玩。
「不愧是世界頂尖級建築師的佳作!他真是我們日本的光榮!」
不知有多少張嘴發出同樣的贊嘆。
「這作品的名字取得好浪漫,『愛情的夢想屋』,害我都好想住在里面呢!」特別突出高揚的女聲冒出來,好像故意要說給站立在不遠處的得獎者听似的。
「有人在作夢喔!」
「我也很想作這樣的夢,人家也想讓我爸爸跟他買下這個設計權……但只怕是天價……」
「噓!別吵了,他上台要致感謝詞了,我們且听听他怎麼說……」
一道高挺的身影從容不迫上台了。
「這個設計……」台上的男人頓了頓,聲音又沉又渾厚、又帶點憂郁,「我想問問在場諸位,若說前提是愛情已是不可能的夢想……那麼,這一生該如何浪漫?」
呃?呃……這是什麼感言?好玄喔!台下眾人又開始低聲交頭接耳了。
「所以,我接受這份榮耀。然而,得獎也代表一個創作階段的結束。」只待一頷首完畢,他大手一揮一壓,模型瞬間碎裂成千萬片。
啊?!怎麼會這樣?愛情的夢想屋毀了?台下幾百個人全驚得下巴都合不攏了……
第一章
不關乎風花雪月的情事,不吵不相識的日子里明白地彌漫著激烈的情緒……
五個月前,夏陽嬌艷的美國加州大學柏克萊校區中——
「我要砍了這一株小蘿卜!」
瀧澤博彥氣喘吁吁地跑進教室後門,沒料到迎接他的是這樣一個讓他氣急攻心的沖動。這一株營養不良、發育不全的瘦小蘿卜,她到底在臭屁些什麼混帳話?
听!她用英文繼續大放厥詞——
「台上擺的這一個建築模型,照我說呀!怎麼看怎麼差勁。打從中國的盤古開天地……哦!你們西方人可能比較熟悉上帝創世紀,反正自從有生物存在地球以來,世界上從沒產生如此可笑的丑八怪,這真是一件超級不入流的垃圾!」
「垃圾?!」
講台底下十來位學子發出陣陣驚嘆,眼珠子差點凸爆了。
「差勁?可笑?不入流?垃圾?」高高在上頭的瀧澤博彥听了悶聲吞咽著口水,他一向溫文得近乎於冰冷的俊逸臉龐,出現了難得一見的橫眉豎目景象。
這是給大學建築系畢業生上的暑期進階課程,哪來的幼稚園女圭女圭亂撒野?他渾厚的男中音遠遠拋過來,「請你繼續說!你要給我說出個大大的道理來!」否則他不會饒她的!
由後而前,從高而下,拾階向教室前方,瀧澤博彥準備正面迎戰這一株身著T恤、牛仔褲、紅球鞋,頭戴棒球帽、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蘿卜。
突來的聲音讓台上的千晶嚇了一跳,她撥了撥反戴的棒球帽遮緣,總算看見一尊大石像朝她「砸」過來了。
來人的襯衫和西裝褲上沾了好幾處泥灰木屑,頭發上還掛著一片小樹葉,渾身髒兮兮的,活像在建築工地里打過滾一樣。
哼!一名建築工人來插什麼花呀?千晶往後跳一步,轉向定立在一旁、張大了嘴巴的指導老師。「瀧澤教授……」
瀧澤教授?她在叫誰呀?瀧澤博彥有些明白了。看來這株小蘿卜不止口無遮攔,她還是個愛遲到的迷糊笨蛋。
「我不是……」一旁被稱為「瀧澤教授」的中年先生尷尬地搖搖頭。
瀧澤博彥制止他鄉年助手的否認行動,對千晶說道︰「你才進教室不久吧?」
「咦?你怎麼知道?」千晶搔搔後腦袋。
大學畢業的暑假,她從台灣飛洋渡海來到舉世聞名的柏克萊大學,與美國各地的杰出人才一起接受這一個短期進修。可別小看這一個暑期學程,只有拔尖的建築師才能擠進少少十五個名額呢!
今天,討論的專題是東方式建築,只不過她因事牽絆,以至於錯過前面兩個小時的研討。為了給客座教授瀧澤博彥一個深刻印象以便拿好成績,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才踏進教室五分鐘,逮到機會她就拚命發言。
千晶圓靈的眼楮狐疑的迎視著眼前一雙黑眼珠,她發誓,她從這雙眼楮中讀到了譏誚與不懷好意。
她居然還在這個建築工人身上聞到一股很特異的體味……一種讓人心定安神的特殊味道。不對呀!大髒鬼身上應該只有汗味、臭味,她一定是搞錯了!
至於瀧澤博彥是如何知道她是遲到大仙的呢?他是因為趕不及研討會的前面開場,所以先以電話交代助理小比太郎來墊檔一下,順便把學生們討論他作品的內容給錄音下來,以供他事後深入分析。
而以他的了解,小比絕對不敢李代桃僵,也一定會跟學生宣布他會盡快趕至。那麼,不明白前因後果還會錯認教授的人,準是一尾遲到大懶蟲了!
瀧澤博彥打鼻孔中不屑的哼氣。「我自然知道!但這些都不是重點,我現在要听你對這件作品的中肯評斷!」他特別加重語氣,強調了「中肯」兩個宇。
千晶怎麼覺得自己完全進入不了狀況呢?她再次望向講台前個頭兒不高的瀧澤教授,他居然氣定神閑地在閉目養神?
般啥飛機呀?白板上明明白白用紅筆寫著討論會主持人「瀧澤博彥」,旁邊還用英文括號附注TakizawaHiroshihiko呀!
千晶操著不算流利的日文問道︰「瀧澤教授,你不懂英文是嗎?」如果是,那她剛剛那一段精采炮轟不都白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