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眼神楊墨璋太熟悉了,本能的她體內的警戒心升起。
女孩來到簡鈞河面前,臉上有掩不住的激動,眼眶又紅了起來,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拳頭。周圍女學生們不再說話了,氣氛開始緊繃起來。
鮑車來了,一些女學生上了公車,其他的全留了下來,不是要在必要的時候對楊墨璋伸出援手,而是好奇又興奮地想看接下來會有什麼情況發生。女校的生活實在是太平靜了。
簡鈞河一臉尷尬,他沒想到趙錦芬會跟蹤他到這里來。
「錦芬——」他緊張又惱怒地看看趙錦芬,旋即瞄了眼身旁的楊墨璋。
看到他的小動作,趙錦芬更憤怒傷心了,一雙大睜的淚眼瞪著楊墨璋。
「你就是因為她才要跟我分手?」她大聲質問,一開口眼淚便撲簌簌的掉了下來。
簡鈞河更緊張了。他了解趙錦芬的個性,怕她會在一時氣憤下傷害楊墨璋,便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我們到那邊去談。」
趙錦芬用力甩開他的手。
「你這個狐狸精!」她舉高的手掌朝楊墨璋臉上揮去。
意外的,她還沒打到人,就被使勁一推倒了,推的人顯然毫不留情。趙錦芬尖叫一聲整個人跌倒在紅磚道上,後腦勺還撞到了地面,發出一聲悶響。
所有驚訝愕然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臉色蒼白、呼吸急促的楊墨璋身上。
一下子,四位機車騎士全下了車,跑到趙錦芬身邊。為首的那位機車騎士則緩緩掀開安全帽的罩面,露出一雙深邃黝黑的眼眸和挺直的鼻梁。他淡掃了趙錦芬一眼後,便將視線移到楊墨璋身上。
她的神情有些狂亂,但卻有更多的茫然無措。
她不是故意的!楊墨璋閉緊眼,想制止自己體內不斷涌出的腎上腺素,猛地轉身撥開看熱鬧的人群,用盡全力的在長長的紅磚道上奔跑著,長長的秀發在身後飄動。
她不是故意這麼對那個女生的,那是反射動作,她得保護她自己!
她跑進一條小巷子里,整個人虛月兌地靠在牆上急喘著。
「打了人就想跑嗎?」
楊墨璋渾身一顫,飛快地轉過頭望向發聲處,美麗的瞳孔映出一道修長身影,和身影後的那輛重型機車。是那個為首的機車騎士,是他載那個女生來的,他跟她是一起的。
楊墨璋轉身就跑,只是這回她跑不到五十公尺就被他給追上了。
杜裔炎估量了適當距離,長手一伸,她細瘦的腰身便落入他的手上,阻止了她的逃亡。
懊死,這女人還真會掙扎!他在心中罵著。
「別動了!」他沒耐心地怒咆,並將她用力往肩後一甩。
他大概是真動了怒火,才沒想到自己所處的地方是個窄小的巷子。而不計後果的將楊墨璋往後甩的結果,是讓她的額頭撞上了身後的牆壁。
楊墨璋尖叫一聲,一陣劇烈的痛楚在腦門上迸裂,感覺到似乎有水般的液體滑下臉,伸手一模,竟是鮮紅的血,她眼前一黑,整個人暈了過去。
听到那聲巨響的杜裔炎立刻被一股不祥的感覺籠罩,先前掙扎得厲害的女孩如今一動也不動的趴在他肩上,該不會——
飛快地將楊墨璋從肩上放下,當他看到她臉上直流而下的鮮血和緊閉的眼楮後,心一沉,立刻改扛為抱的跑出小巷子。
黑夜降臨,霓虹燈開始閃爍,都市里的夜晚總是迷人的,大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人行道上男男女女歡樂談笑,漆黑的夜空下是粲燦的都市。
楊墨璋是這歡笑中的例外,她背著沉重的書包緩慢地在人行道最邊邊行走著,額頭捆了圈白色繃帶,臉色依舊蒼白冷漠,經過她身邊的人常會忍不住好奇地瞄她一眼。
走過熱鬧的大馬路,她轉進熟悉的巷道,將華麗的世界拋在身後,把自己隱身人愈來愈安靜的世界。
巷道後是一片低矮的老舊房舍,幾盞稀疏的路燈,偶爾傳來幾聲狗吠和貓叫聲。
十點多了,許多屋子早已燈熄入眠,楊墨璋腳步輕慢地走著,額頭不時傳來的抽痛感讓她的眉頭一直微蹙,她現在只想趕快回到家,然後上床躺著。
她在一間矮房前停下腳步,微弱的昏黃燈光從紗門透出。矮房前的老舊紗門微啟著,楊墨璋瞪著紗門站了一會兒,壓抑下轉身逃離的沖動,伸出手,拉開紗門。
一進到屋里,碎了一地的玻璃酒瓶立刻映入眼瞳,幾張木頭椅子離開了原位而翻倒在角落,一個略顯福態的中年婦人倒在未被破酒瓶殃及的一角呼呼大睡著。
楊墨璋似乎早已習慣這種情形了,她平靜地將書包放在木桌上,小心避開地上的碎酒瓶走到中年婦人身邊,意料中的聞到嗆鼻的酒味。她蹲子,輕搖著中年婦人的身體。
「媽?媽,起來了,我扶你去房間睡,媽。」她輕喊著。
楊王碧暖迷迷糊糊地微睜開眼楮,女兒的身影在她被酒精醺紅的眼里變得朦朦朧朧的,她伸手抓住楊墨璋的手臂,竟哭了起來。
「阿璋,那個沒良心的又跑來了……他把我的錢全搶去了……還打我……阿璋……」她悲悲戚戚地哭著。
「沒關系,錢我會再拿給你,你先回房里睡覺好不好?」頭部的抽痛愈來愈劇烈了,楊墨璋咬著牙,縴瘦的身子吃力的撐起母親,將她扶到房間去。
讓母親躺到床上、蓋上棉被後,楊墨璋兩手抱著頭,虛月兌地滑坐在地板上靜靜的坐著。
等到難以忍受的抽痛感過去後,她才抬起泛青的臉站起身來,頭昏腦沉的將一團亂的屋子整理干淨。將碎玻璃用報紙包好放到塑膠袋里再放到一旁後,她再也沒有力氣了,拿起書包拖著腳步回到自己的房間,閉著眼躺上床。
明天再早點起來洗澡好了,她已經累了。她將自己蜷縮成一團,像個蛹般,在微微的抽痛感中蹙著眉頭睡去。
杜裔炎站在市立女中對面的馬路上,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靠在身後的機車上,身上穿著制服還明目張膽的抽著煙,腳邊還有一堆煙,顯示出他已經在這里站很久了。
他在等那個叫楊墨璋的女生。昨天下午她趁他去買晚餐時,沒留下只字片語的就離開了醫院,更離譜的是連負責看顧病房的護士都不知道她何時走的,他氣得將買來的便當丟進垃圾筒。他今天早上六點不到就起來了,梳洗過後就騎車來到女中這里等她。
他沒有把握她今天會不會來上學,昨天醫生說她有輕微腦震蕩,可能頭會脹痛幾天,不過她昨天既然能自己走出醫院,情況應該沒有想象中那麼嚴重,而且這種市立女中可不比他念的普通高中,這里的學生將成績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她還是有可能會來學校,他是這麼想的。
于是杜裔炎一直等著,對不斷朝他指指點點的女學生視而不見,忙著在眾多女生里逡巡楊墨璋的身影。
對稍微愛玩的一些女中的學生來說,杜裔炎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他在這一帶的高中職里小有名氣,大部分是因為他出色的外表和是太保車隊首領有關。
身高一八二的他挺拔結實,陽剛味十足的五官再加上灑月兌不羈的個性,才十八歲就已經吸引了許多女孩子的愛慕,不過他已有了一個女朋友,而且誰都知道趙錦文的醋勁極大,還是學校的大姊頭,所以就算愛慕他,也只敢放在心里而不敢告白,畢竟被圍剿的滋味可是不好玩的。
當然昨天坐在杜裔炎後座來找簡鈞河的趙錦芬除外,因為她是趙錦文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