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沒慶幸完,房門就被打開了,他嚇了一跳,「呀」的大叫一聲。
「干麼呀?是你年輕美麗的媽媽,叫那麼大聲干什麼?」這小子果然有問題。楊墨璋捧著毛線球和織了一半的毛衣走進來。
「你應該先敲敲門的,你自己教過我的!」楊文理在房里跳腳。
「我進你的房間不用。」楊墨璋自然閑適地坐上他的單人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開始織起毛衣來。
「你要在我這里織毛衣嗎?」楊文理睜大眼楮。
「你那是什麼口氣?難道你要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坐在外面,像個無依無靠的老婆婆,可憐又寂寞的織你的毛衣嗎?」
就這樣,楊文理又乖乖的閉嘴了,乖乖的回到書桌上,拿出作業本來寫今天的回家功課。
不知過了多久,楊墨璋昂起頭來輕揉酸疼的頸項,不經意的看到楊文理還在埋頭苦干的小背影,不知怎的,杜裔炎沉穩的身影又飄進她腦海里,她索性放下即將完成的毛衣。
時間是不太高明的醫療師,雖然當年遺留下的傷痛仍在,但她已經不怕去回想那一段往事了,這應該歸功于文理,在他出生前及出生後的那一段日子,她光想怎麼度過一天就煩不完了,根本沒時間去想別的事。
若說她是文理的依靠,還不如說她是依賴著文理而活的,在那個連她自己的親生父母都無法信賴的時候,是文理給了她活下去的勇氣。
對杜裔炎,她對他的愛和怨一樣多,只是經過這些年了,她沒想到再次見到他時,他帶給她的沖擊竟是那樣的大。
帶著一個孩子的她,還是不乏男人追求,但她始終對他們保持距離,她還是無法對杜裔炎以外的男人敞開心胸,縱使他曾帶給她那麼大的傷害。
不過,顯然的,那段往事只不過是他年少輕狂時的一段小插曲,因為眼前已有個美麗的未婚妻即將踏入他的世界。
垂下的眼簾在她眼下畫出一道陰影,心中那熟悉的痛楚蔓延開來。
她不後悔跟他有過那一段日子,雖然那曾讓她遍體鱗傷,卻也是她目前為止感覺最幸福的時光,況且那段日子還給了她一個貼心的禮物——她的兒子。
她不後悔,假使日子重來一遍的話,她還是會選擇一樣的道路的。
第三章
九年前的初夏
放學時間,清一色的白衣黑裙,市立女中的女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出校門口,楊墨璋的身影也夾雜在其中,一如往常,她還是一個人。
在這所以成績掛帥的女中,楊墨璋的名字算是響當當的,每次月考成績出來,她的名次總是排在全年級的十名內,她的外表也不差,縴瘦骨感的身材、一頭烏黑柔亮的如瀑長發,巴掌大的臉蛋、秀氣清麗的五官,照理說,這麼一個成績突出、外表又討喜的十八歲女孩理應受到同儕歡迎才對,但楊墨璋卻是個異類。
她的氣質天生帶有一種冷漠,總是冷眼看待一切,與同齡女孩喜歡聚在一起聊流行、偶像、異性的熱絡相比,她仿佛就像個冰雪女圭女圭,除了課業外,她和她們沒有能產生交集的話題,長久下來,自然就被她們視為「冷傲孤僻、特立獨行」的人,有些人還會更奇怪的給她扣上頂「驕矜自大」的帽子,就因為她的成績好。
她們對她是如何的想法,楊墨璋並沒有意見,一如她們對她來說,只是有緣在同一間教室上課的同學,人際關系的需求對她來說,薄得像張紙。
她對同儕間的成群結黨沒有興趣,不過也不代表她刻意與她們保持距離,但或許是她天生就沒有同性緣吧,所以除非必要,否則同學們是不會閑來無事找她聊天的。
才剛踏出校門,眼前就閃出一個人影,擋住了她的去路,楊墨璋忍住心中的厭煩,繞過他繼續往前走。她不後悔做好事,但若因為做好事而讓自己惹上這種麻煩,她寧願不要做。
簡鈞河鍥而不舍地追上來,與她平行。
「你有事情嗎?我請你去喝杯咖啡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又緊張地問,明知這種問法很老套,但他緊張的腦子里已經找不出其他問句了。
雖然站在女中的校門口等女生的不只他一個,但他畢竟是頭一次做這種事,而且一連做了三天,不過,就算女生好奇的視線讓他非常不自在,但是只要能見到楊墨璋,要他做什麼他都願意。
他並不是因為三天前的那一早在公車上,她幫零錢不夠而處境尷尬的他解了圍,所以才會厚臉皮的來等她的,而是因為他早就注意到她了。
何等有幸,他跟她每天坐同一班公車上學,每天目送清秀飄逸的她上車下車,愛慕之心早已深藏許久,只是一直沒有勇氣上前跟她說話,直到她掏出零錢放進公車的投幣孔里幫他解了圍,那就像是一道曙光,讓他終于鼓起勇氣,當天放學,他便藉著還錢之名來女中校門口等她。
「我有事。」楊墨璋輕輕淡淡地回答,來到公車站牌前等車。
鮑車站牌前已排了一排女中的女學生,簡鈞河一個外校的男生摻雜在其中,突兀又明顯,引來不少好奇的目光。
「那明天呢?後天也可以,看你哪天有空,我也一定會有空的。」不顧女生們的目光,他熱切地說,一顆心全放在楊墨璋身上。
楊墨璋總算正眼看他了。
「我都有事,而且我對你沒興趣,你不要再纏著我了。」她認真地說著,接著移開目光。
她知道他喜歡她,但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外表。男生都是這麼膚淺,他對她根本一點就不了解,只因為她借給他幾塊錢就喜歡她,她真的無法想像。她並不是故意要對他冷淡,而是她天生如此,再說她的確對他沒什麼感覺,他一再出現只會讓她覺得厭煩罷了。
她的話令注意到她和簡鈞河的女學生全睜大了眼楮,楊墨璋听到有人小聲的說她無情,簡鈞河更是狼狽地紅了臉。
「為什麼?你有男朋友了嗎?」他無法接受她的回答,執拗地待在原地,心急的想知道原因。
楊墨璋冷著一張臉,不想回答。跟他說不通,說了也是白說。
她的沉默,簡鈞河當成了默認。
「沒關系,每個人都有交朋友的自由,只要你還沒結婚我就還有機會,久了以後你就會明白我對你是真心了。」這些話大部分都是說給他自己听的。
都怪他太心急了,他早該想到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早有護花使者了,不過他不會死心的。
楊墨璋還是沒開口,舉目望著遠方姍姍來遲的公車。
還是沉默吧,省得愈描愈黑。她沒忘記周遭圍成一圈的同校女生們,多說只會多給她們制造茶余飯後的話題罷了,她對出這種鋒頭沒興趣。
忽然,一陣機車的引擎聲由遠而近、由小而大,蓋過了女學生們的私語聲和簡鈞河介紹他自己的聲音。
由對面車道疾馳而來的五輛重型機車直接切過馬路,在公車站牌前緊急煞車,站在前頭的一些女生被迫往後退了一步。
楊墨璋看了眼五輛機車上的人,注意到他們身上的制服跟簡鈞河的制服是一樣的。希望他們找的是他,並趕快把他帶走。
為首的機車騎士戴了頂全罩式的安全帽,楊墨璋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一下後,落到從他後座跳下來的女生身上,她染了頭茶色直發,臉上的怒氣使她漂亮的五官顯得有些扭曲,眼眶和鼻頭還是紅的,跳下車後她便將怨恨的目光鎖在簡鈞河和楊墨璋身上。